第八十三章 各懷鬼胎(2 / 2)

怎麼會沒吃過?

木子眼前仿佛又出現了老家的一切:灶台裏的大鐵鍋是生了鏽的,熏黃的灶身上隱約可見抱著胖頭魚的紅肚兜娃娃。

灶旁邊是液化氣鋼瓶和液化氣灶的鐵架。再旁邊是一口大菜櫥,裝著紗窗紗門,也熏得變了顏色,裏麵放著碗,盤,勺,筷,油鹽醬醋,鍋是掛在牆上的,大大小小,有兩排……

沒再住進去過了,自從那件事發生後。合照的鏡框埋進後院的樹陰裏,她就和父母離開了這個傷心地。

後來搬去鎮上,父親工作的單位樓,本來家裏不多的田,也賣給鄰居了。

“您小時候的生活還真有趣,”蘇文一點沒察覺出身邊木子神色的逐漸冷去,倒還給孫茨華湊了句熱鬧:“說實在的,我們這樣城裏長大的,聽起來還真有些羨慕呢。”

木子忽然很輕很淡地問了一句:“們是誰?”

蘇文一時沒反應過來:“嗯?”側頭看她:“什麼?”

蒼白的小臉,額角上掛著汗,豐潤的雙唇沒有半點血色,眼窩卻發黑深陷。

木子抬頭,先看蘇文一眼,然後定定地落在孫茨華身上:“他隻能代表他自己,我卻不是城裏長大的。孫總,你說的這個地方,好像從前我小鎮上的家呢。”

聲音不大,卻足以讓蘇文震驚。

孫茨華呢?

一點意外之色也沒有,端著水晶杯的手很穩,再次吐出的煙圈,依舊十分歸整。

“是嗎?”蘇文聲音有些不穩:“孫總難道跟你老家在一起麼?”

這問題太過愚蠢,簡直有辱推理社的名聲,也沒有回應的價值。

不過木子原諒蘇文這一回,因有些內情,實在是他不知道,也無法想象的。

“孫總果然是人中龍鳳,小鎮混出頭的,有我這樣不成器的,也有您這樣成大器的,看來這就是人和人的不同吧?”木子忽然笑了一下,臉色依舊蒼白,但整個人似乎已經平靜下來,黑沉的雙眼,有某種決絕的率性。

孫茨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沒說話,因他看得出,小姑娘這番話不過是個引子,下頭,還有正文。

“我記得從前鎮上,有個跟您差不多年紀的人,我們都叫他賴毛。”木子的笑容越來越開,仿佛提到一件讓她樂不可支的舊事:“其實就是個混子,不過還有些賴皮。”

蘇文卻越來越聽不懂了,這席飯的走向愈發讓他糊塗,開始是為了美食而來,結果桌上的東西沒人去觸碰,反而將酒一杯杯喝個沒完,還有這些話,也是讓他聽不明白,一頭霧水的。

木子怎麼跟孫茨華有了共同語言似的?!

這更讓他不解,甚至隱隱有些擔憂。

“這個賴毛呢,嘴上掛的總是外麵的世界有多麼好,說起來他也真是見過大世麵的,”木子的笑裏好像藏了刀,驟然一下就在孫茨華硬而磐石的臉皮上,重重剮了一下:

“因這個賴混從前在a市呆過二年,不過當然他沒有正式工作,但吃喝穿戴聽他說來,卻是上乘之中的上乘。白天在酒店的大堂酒吧裏,喝酒談笑的,晚上,更不必說了,哪一處夜生活少得了他?說起來好像誇口在玩,其實倒也在工作掙錢。”說到這裏,木子眸色微漾,似輕風掠過水麵,柔和了無邊黑暗的深淵,輕輕掃上孫茨華:

“孫總,不知您聽沒聽過,這個人呢?”

果然這小姑娘不同尋常!

“我倒沒聽說過,不過這個世界上,哪兒都有這種人吧?”蘇文依舊搶話,也好在有他,氣氛不至於那樣逼窒。

木子咯咯笑了:“可不是?哪兒都有這種人呢!”

她的聲音變得自如,好像一付舊日生活的畫卷,慢慢在孫茨華麵前打開:

陪外國人打網球,教授摩托車的,是他;幫一些服務單位接洽旅行團,順帶做一點兌換外幣買賣的,是他,站在銀行外麵插科打諢叫買叫賣的,也是他。

自認有了很多國內國外的關係,其實不過是在馬路上和酒店裏打通的,當然他也因此學會幾句外語,不多,卻夠他們打招呼,套近乎,換外幣,做臨時導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