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招了?怎麼會?”
夏鳴再看了看門口掛著的招牌,上麵寫著“燕山大學人工智能研究所”,確信自己沒找錯地方。雖然這棟埋在林子深處的筒子樓很不起眼,不過這兒是燕大,破舊就是逼格。
他不甘心地再問看門的胖大媽:“不是昨天才給我打的電話嗎?”
“這兒是燕大,燕大的研究所招實習生,還要隔天才滿?”
胖大媽修著指甲,頭也不抬地說,後半句還捏起了嗓子,去了兒音,很有點播音範兒。
變了的聲音有些耳熟,夏鳴恍然:“電話是你打的?”
直視胖大媽那張脂肪爆表的臉,夏鳴發自真心地說:“當時我還以為是個大美女,話都不敢說了。”
胖大媽雖然還低著頭,手卻翹起了蘭花指,嘴角和眉尖有了微妙的位移,刹那的風情讓夏鳴對現實產生了強烈的懷疑,他怯怯地再問:“真的是你?”
三分鍾後,夏鳴坐到了外麵林蔭道的長椅上。他一定要見研究所的主任徐教授,胖大媽堅持“滾出我的視線”,這是雙方妥協後的結果。
翹著二郎腿靠在椅子上,夏鳴覺得這事既視感挺強的。
當年收到高考錄取通知書,乍眼看到燕什麼大學的時候,他心髒都快停跳了。燕山大學!國內超一流大學,進了燕山大學,這輩子就穩當了。再定睛一看,心髒真停跳了一拍,燕華大學……
燕華大學雖然跟燕山大學就一字之差,也都在燕都,但後者跟前者比,就是水井跟月亮的差別。燕山大學簡稱燕大,燕華大學的要這麼簡稱,就是詐騙了。
人生就是這麼奇妙,眼看著大好前途擦著自己鼻尖錯過,隻能在三流大學裏苦苦掙紮,臨畢業了還得為實習單位四處奔波,機會轉了一圈又回來了。
所以昨天接到電話,說是燕大人工智能研究所的,要他去麵試實習生,他下巴差點脫臼。
雖然自己就是一學新聞的文科僧,跟人工智能好像離得有點遠,不過一根高枝就這麼垂到手邊,不去攀那是侮辱智商吧。他夏鳴情商不咋的,智商卻是139,摸著天才的邊呢。
沒想到啊,又是空歡喜一場。
夏鳴堅持要見徐教授,隻是覺得既然來了,就要努力到最後。結果其實他很清楚,今天又被老天爺擺了一道。
這會剛過中午,離徐教授下班還早,夏鳴百無聊賴,盯著秋日的澄淨天空發起呆來。
沒有焦點的視野中,幾縷像是水紋,卻又在擾動的東西漸漸顯露,很有些像顯微鏡下看到的情景。
飛蚊症,盯著淺色背景,細心觀察,就能看到絲絮之類的雜物在眼前飄動。隻要用眼過度,幾乎每個人都會出現。
小時候夏鳴發現了這事,還挺興奮,覺得是自己有了什麼奇特的本事,甚至可能是異能。後來才知道,那不過是眼球裏麵的細胞在視網膜上的投影。
隻靠肉眼就能看到細胞,這依舊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對夏鳴來說,正適合用來打發時間,尤其是手機沒電的時候。
夏鳴用餘光(定睛看投影就沒了)看著一團可能是紅血球的東西,看它像蠕蟲一樣扭動,細胞膜上還有觸角,跟蜘蛛差不多,呃,這不是紅血球,應該是某種細菌在細胞群裏運動。
僅僅隻是眼球裏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就這麼奇妙,整個人如果用這種微觀視角去觀察,那會是多麼的複雜。
想到微觀下的“我”就跟一個世界沒什麼區別,夏鳴的思緒開始發散。
宏觀世界裏,暗物質才是質量的大頭,隱藏在人類無法觀測,也還無法完全實證的神秘位麵中,那麼人的意識呢?現實中有喜怒哀樂,冷暖飽餓的“我”,會不會隻是真正的“我”的很小一部分?那麼,真正的“我”又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