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聽聞佛門高僧為自己講述經典時,他總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安然自在感,即便很多時候,他也聽不太懂那些過於艱澀高深的典故與用詞。
所以他每天都必須要聽人念誦佛經,起床要聽,午後要聽,就連睡前也不能錯過。
整個天照院宅邸中所供養的僧人數量,加在一起,幾乎也能組成一座陣容豪華的小佛寺了吧。
曾有僧人誇他佛緣深厚,所以才會如此一心向佛,即便客觀上還沒有足夠的智慧去全部了解清晰,但主觀上已然心屬禪門青燈古寺,因此年老時才會有這般優渥的福報。
真的是這樣麼?
仁穀老爺子有時會在心裏嘲笑道,即便是佛法通玄,甚至已經頗有修為的高僧,在看查探人心的方麵,還是會犯下主觀臆測的毛病啊。
為何自己離不開這聲聲梵唱,其實理由應該非常簡單吧。
“爺爺,貴安,我來了,請問您今日身體是否舒適。”
仁穀等候著僧人的到來,飛揚的思緒卻被忽然傳來的早安聲打斷,抬頭一看,原來是孫女安娜。
她穿著一身素白錦緞上點綴格桑花紋的和服,如同一個名副其實的東瀛大家閨秀,彬彬有禮的向自己行著子孫請安禮。
除了那一頭刺眼的金發,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自然、和諧,符合傳統。
仁穀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安娜的行禮,隨後慢吞吞的說道:
“昨晚有客人在家,你理應多陪一會兒才是,今天的早課不來也罷,我也不會強迫你。”
“不,早課是我每日的必修課程,除非有事不在家中,否則我絕不會缺席。”
安娜一邊微笑,一邊輕輕的答道:“這也是我作為長房長孫女的職責,不是麼?”
實際上,這所謂的早課習俗,早在幾十年前便已不再硬性推廣,整個天照院家族內,似乎也就隻有族人仁穀一人,每日雷打不動會出現在佛堂中。
而剩下的族人,剛開始還會陪著族長一起禮佛,時間久了,便也都失去了興致,也就偶爾會在某些佳節時令,出席幾次,以表示敬意。
尤其是和安娜同輩的這些後代子孫們,出生在科技高速發達的想現代化社會,他們本就對這些傳統文化的儀禮不甚感興趣,甚至覺得乏味。
而天照院仁穀也從來不做什麼要求,即便孩子們一次都不來佛堂,他也不曾嗬斥或是告誡——除了一個人。
那就是安娜的父親,仁穀的親生兒子,隻有他,十年如一日的和族長一同出現在佛堂的早課之中,而午間課和晚課,則視當日忙碌情況而定。
隻有在外出辦事或者談生意的期間,他才會缺席,而代替他的,便是女兒安娜。
“你還真是個孝順的孫女,懂事的女兒。”
安娜察覺到仁穀的話語中,似乎包含了無數曾別有意味,但好像又隻是一句普普通通的隨口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