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一賭定生死——有時候,連她自己也分不清,在別人眼裏,她到底有多可恥,有多不堪。
這樣的成長過程,其實是沒辦法驕傲起來的。無論偽裝得有多清高,總錯覺身在泥潭。無論被穆羽如何寵愛,總以為不配得到。無論身在哪處巔峰,都無法逃脫地獄的枷鎖,魔鬼的陰影。
她的本質到底是清高的,還是低賤的。她是清白無辜的,還是罪孽深重的,她早就分不清楚了,她覺得自從來到緬甸之後,她這個人,就被一而三再而三的推翻了,剝光了,蹂躪了。
一遍一遍的,肮髒著她的靈魂。
她為什麼還要妄圖給穆羽一個公道?
林益裏看到她的異樣,好脆弱。
他竟有一些心軟。
雖然遲頓了些,小彡還是回答他的問題:“我不想見他。我在來緬甸之前,和穆羽過的,幾乎是與世隔絕的生活。我從不見人。除了穆羽。
在認識穆羽的時候,他一直以為我是個啞巴。我也從來沒有跟他解釋過,我不是啞巴。”
她這,算是對林益裏解釋了。
以前被冤枉,被誤解,哪怕被毒打她也從不去找解釋,自然從不解釋。沒有人能聽她的解釋,很小的時候她一遍一遍的跟自己解釋,她是無辜的。
老天爺也不聽她解釋。
林益裏聽了。
林益裏相信她不想見風少,他問:“你也不想見我嗎?”
小彡低著眸子沒有說話。
林益裏用一種疼惜甚至疼痛的目光看著她:“你想過的是與世隔絕,不言不語的日子嗎?”
小彡還是不說話。
林益裏掐著她瘦弱的肩,逼問:“回答我。”
她其實,不想應付他的一切。她其實,不想應付這所謂的生命。其實,她更無法麵對穆羽已經死亡的事實。
小彡抬眼,眼裏好似昏昏沉沉,她迷迷糊糊的說:“是的。我很怕人,任何人都怕。從小到大,我都不敢主動和人說話,主動去看別人,我覺得所有的人手裏都拿著一條浸過鹽水的鞭子,所有人都能鞭打我,所有人的眼睛都能吃人。”
林益裏越聽越怒,用力的搖晃著她的身體:“那穆羽呢,你怕不怕他?”
小彡道:“怕。但是當我肯開口跟他說話的時候,我就不怕了。”
林益裏狠狠推開她:“夠了。”
他又蹲下來,把眉頭擰成一個團:“你跟風少承諾過,他挑一挑眉毛,你就會跟他走,無論你在哪裏。是不是?”
“是。”
林益裏眸子沉到底穀:“你現在還跟他走不走?”
小彡抬頭迎視他,目光很靜,靜到世界末日裏去了:“我不想見他,但是我要見他。請你同意我去見他。”
林益裏咬牙切齒:“你是抱著一顆視死如歸的心逼我嗎?還是想我兌現我的承諾,血洗瓦幫?”
小彡看著他,目光比他更殘忍,更疼痛。
半響,又過了半響。
小彡幹脆頹坐在地上,衝林益裏翻了個白眼,佯裝可愛的說:“一哭二鬧三上吊。這些把戲我今天想玩遍了。但對你這樣沒心沒肺沒感情的黑幫老大肯定沒有用。我跟你賭一賭,如果我贏了,你就同意我見風少,如果我輸了,我就願意做你的女人。怎麼樣?”
雖然小彡說的話很荒唐,但她壓的籌碼實在太多了。林益裏大笑一聲,又大笑一聲,索性也坐在地上。揚手衝阿步喝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你們就當證人,給我看好了。”
兄弟們圍成一個圈坐著,把林益裏和小彡包圍在圈裏。
小彡頓覺自己像進了圈套,咳嗽兩聲,擺動著身子,想了一想覺得不劃算。但這個時候,騎虎難下了罷。
林益裏賊笑的問:“你要怎麼賭?”
小彡哼哼:“你是賭神,我跟你賭什麼,肯定都是輸。”
林益裏笑得樂不可支,色眯眯的瞅著麵前的小羊羔:“知道就好。”
“容我想想。”小彡果然認真的想,想得時間有些長,林益裏等得不耐煩了,就發動兄弟們唱些沒臉沒皮的下流歌子。
兄弟們拿著偑刀敲著地板,大聲唱著‘地裏的稻子熟透了,姑娘你熟沒熟透哦。哥哥我要咬上一小口喲。咬了一小口就想咬第二口喲,咬得哥哥我上了癮,止都止不住囉……’後來越唱越下流,這一群男人卻越唱越起勁。林益裏大概想讓這些盡管入流卻不堪入耳的歌聲攪得小彡心煩意亂。小彡卻呸道:“幼稚。”
林益裏不耐煩道:“你到是想好了沒有?還沒想好,更幼稚的‘哥’還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