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南朝使者(4)(2 / 2)

孟邈聽到糧食質量四字,臉色微變,似乎要說什麼,但話到嘴邊,還是咽下去了。

孟邈微小的神色變化,沒能逃過蕭曇觀的眼睛,他繼續說道:“聽說南朝是禮儀之邦,講求仁、義、禮、智、信,所謂信者,於商人,即平價買賣,童叟無欺,更不得居貨屯奇,牟取暴利。如今契丹餓殍遍野,而您的平遠砦中,卻囤積著一千萬斤的糧食,作為儒門弟子,講求克己複禮,對這種惡行,真的不說些什麼嗎?”

契丹少年夷裏堇的學識,讓孟邈有些驚奇,他猶豫了一陣,說道:“夷裏堇,我在南朝,隻是一名六品的將軍。您也知道,南朝軍製,武人不得過問政事,若夷裏堇執意要問,我所回答的,隻有‘一片冰心在玉壺’七個字。”

蕭曇觀點了點頭,道:“將軍,我或許明白了。不過我今晚來,還有一件不幸的事情要告訴將軍。關於將軍罪行的處置,斡耳朵內部產生了很大的分歧,關於您的生與死,將由所有契丹百姓來公決。”

白蘊冰一聽這個,大驚失色,拉住蕭曇觀的手臂,道:“夷裏堇,您這話什麼意思?三哥到底能不能活著回去?”

蕭曇觀搖了搖頭,道:“這要看百姓的意思,於我自己,真的想讓孟將軍回去。”

白蘊冰急的連連頓足,大聲道:“自古以來,刑不上大夫!您是契丹的皇帝,怎能把我三哥的命交給百姓?”

伊麗琪忙把白蘊冰拉過來,柔聲道:“白姑娘,你冷靜一下,夷裏堇和我,會在現場保護孟將軍安全的!”

孟邈卻擺了擺手,說道:“小妹, 算了,生死由命。夷裏堇也是盡力了。”

“如果明日,長生天的子民眷顧於您,還請將軍回去告訴貴國皇帝,契丹無意與南朝為敵。”說完,蕭曇觀帶著伊麗琪,出了門去。

蕭曇觀走後,孟邈從懷中拿出那枚玉佩,輕撫著上麵的“洛”字,望著帳頂,一首少年時期曾經學過的詩: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經曆了生與死的考驗,自己今後永遠不再沉迷於男兒的橫行,也不在乎天子賜予的顏色,因為愛人的心靈,才是他永恒的疆場。

第二日巳時,就是蕭曇觀和斡耳朵成員約定的公決時間。公決這種事情,幾乎十年遇不到一次,百姓們都想看個新鮮,也不嫌西北風凜冽,紛紛從家裏出來,擠滿了偌大的平原砦校場。站在後麵的人,甚至搭了梯子,脖子抻得老長,往前觀看。

“哐當”一聲鑼響,四麵分別印有“風”“水”“火”“土”從西北斡耳朵營帳打出,後麵兩隊衛兵分持大盾,相隔約有六尺,在斡耳朵與點將台的之間形成一條屏障。

四十名薩滿臉上塗滿油彩,上身赤膊,來到了點將台前,一邊跳舞,一邊喊道:

“寶……在……在……在……”(注:夷裏堇……出來了)

此歌一出,喧鬧的人群霎時間幾近無聲,頭拚命低垂著,眼睛死死地盯著地麵,小步向後退卻。

隨著薩滿的吟唱,夷裏堇蕭曇觀著一身貂皮長袍,腰帶一柄金鞘的短刀,快速走上了點將台。伊麗琪則身著狐裘大衣,身背弓箭,緊跟他在身後。

蕭曇觀拿過一根鬆明火把,扔進將台中央的火盆中,“砰”的一聲炸響,一道火柱衝天而起。

“有……有……有……有……”(注:【斡耳朵成員】走,走,走,走)

蕭迪烈、穆楚克、蕭圖古、蕭塔裏安、蕭撒不宛等十餘名斡耳朵成員紛紛走上將台,點燃了四角象征“風、水、火、土”的四個火盆。

“呦……當……姆……臂……”(注:【契丹】興盛)

“呦……當……姆……臂……”台下百姓盡皆雙手高舉,仰望天空,齊聲歌唱。

蕭曇觀向台下一揮手,百姓再次重歸寂靜。他大聲道:“今日煩請大家出來,所為者,即是關於宋將孟邈之處置!”

“夷裏堇!”火薩滿耶律餘離演站出來,大聲道:“敢問夷裏堇,罪犯孟邈,現在何處?為何不上台受審?”

蕭撒不宛也站到了餘離演身邊,責問道:“是啊,夷裏堇,連犯人都不到場,我們還在這裏公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