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存眯著眼,看著鏡中的人。
五顏六色的頭發淩亂,過長的耳發和劉海微微遮住了雙眼。臉頰瘦弱,眼眶深陷,唇角幹裂血色全無。鼻子長得倒是削挺,可惜皮膚顯出不正常的蒼白。總的來說,是一張青澀卻毫無姿色的臉。他捧起水淋了一下臉,對著鏡中的自己咧開嘴笑了一下。水珠順著枯槁的頭發蔓延開來,滑進衣領,再配上鏡中人怪異笑容,活像厲鬼。
這樣一副麵孔,斜睨著看人的時候,眼角微挑,斜眉微剔連同脖子上隱約可見的青色血管,若是再加上之前摘下的金屬耳釘,必然是凶戾,乖張到極點了的。
但這卻是是一具少年的軀殼。
杜子桐放下劉海蓋住眼睛,帶上大框平光眼鏡,再蓋上一頂白色帽子。抬起手看了下時間,7點30,半小時走到學校應該夠了。
這是溫存重生的第三天,也是“杜子桐”重生的第三天。
驀地卻被指骨的疼痛感驚了一下。
溫存扯了一下嘴角,看這鏡子裏的人右臉頰淺淺的酒窩,最後木無表情的將卷起的袖口放下,隨後拽起一旁的藍色校服外套出了門。
時隔3天,身上的疼痛仿佛還在,前世的衣香鬢影如同走馬觀花一樣在眼前浮現,前世的溫存是溫氏財閥的三公子,他幼而穎悟,資質超凡,15歲獲得s國頂尖學府古德裏安公學院法學經濟學雙料博士,博士畢業論文《s國資源產業經濟學研究評新》在s國引起了巨大反響,該論文以冷靜,考究的態度分析了s國資源產業的弊端,得到了s國當權者的重視,甚至為之改變了一係列的宏觀政策。溫氏三公子韶顏雅容,行事低調,所有的成果均以“vien”為代號發表,因此他成名雖然早,在s國聲名鵲起,但是在華國卻是僅有少數人知道。在溫存20歲那一年,一場意外的車禍讓他的心髒受到了重創,連帶著失去了右手,天之驕子墜入了泥土。醫生斷言其活不過21歲。s國金雀花報的記者不願意傷害這位少年,稱他的一生是“戴安娜的恩賜”,月光一樣縹緲涼薄的榮譽和負累,同時到來。
溫存不同於其他過於早慧的天才,他心性堅韌,憑借著對經濟的敏感,在病床上決策千裏,硬是幫溫氏度過了幾次難關,旁人說起這位三公子無一不是敬佩和憐惜。但是溫存的身子太脆弱了,22歲以後的他簡直就是一具瓷娃娃,心髒的劇痛會削弱一個人所有的理智。終於有一天,“病人的身體已經沒辦法再輸液了”,醫生這麼說。
繁華已逝,容顏不在。溫存覺得自己很累,他緩緩的闔上眼,感覺到扯掉身上的管子被人用力扯掉了,自己眉心被什麼冰涼的東西觸碰了一下,好像是指尖。
外麵有一些吵,但是他已經沒有力氣睜眼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回想起自己名字的由來,“繼絕存亡,你就叫溫存吧”老相士淡淡的說。
溫存重生後想到他的名字,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很快發現這不是自己身體。
有力的心跳,靈敏的右手,久違的感覺。他嘴角揚起一抹笑容。
前世他最親近的朋友商雍南評價他“冷眼似雪,心熱如火”。即使是遇見重生這種事,也能很快的冷靜下來。他看了下時間,華國70年2月21日,心裏鬆了一口氣,離他死亡隻過了3年。
這具身體叫杜子桐,他家境不是特別好不過也不差,根據所能找到的有限信息,他父母去世的早,留下一間2室一廳房子和一些遺產。房子位置不算好,旁邊有片工地,白天有點吵。不過好歹是有了落腳的一隅。看了一下存折,雖然不算富裕,不過供正常開銷和讀書是沒問題的。現在由姨媽和姨夫擔任的監護人,監護人經常在外地,自然管不住青春期放縱自由的杜子桐。社交圈的混亂幾乎毀了他,不過好在這具身體還年輕,14歲,嫩出水的年紀,一切都還來得及。溫存檢查了自己的身體發現沒有紋身和針孔後一臉輕鬆,雖然這這是一座小城,不過總是有機會去首府c市的。
溫存心情不錯,腳步輕快的下樓。
這間不算大的樓道外是兩條隱蔽狹窄的巷道,巷道不遠處是施工丟棄的巨大水泥管,這些深灰色的異物因為某些原因被擱置在這裏,倒成了雨天或者晚上流浪漢的好去處。他走到巷口,看見一人靠著電線杆,伸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