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血壓高血脂高，不能吃太多鹽，因此李阿姨做的菜口味偏淡。周老不光口味重，還特別喜歡吃辣，吃飯的一直抱怨沒有味。李阿姨笑而不語，最後悄悄拿了一瓶辣醬，讓我偷偷給老爺子吃點。
吃到辣醬，周老的抱怨一下子沒了，還遮遮掩掩生怕被李阿姨發現，那模樣讓人忍俊不禁。他哪裏知道，李阿姨早就發現他偷吃辣醬。
飯後，陪周老在院子裏走了走。除了花草，周老還種了不少蔬菜瓜果，晚餐的菜都是這裏摘的，他很自豪，一一向我介紹，這是蔥那是蒜這邊是韭菜那邊是蘿卜，牆角那裏還種了茄子……
轉了大約一刻鍾，回到客廳。韓琦扶老爺子坐下，說我準備了一個神秘禮物給他。
周老一聽就明白了，嗬嗬笑道：“還是小佟懂我，趕緊把你的禮物獻上來。”
我笑笑，走到三角琴那試了下音，然後坐下，給周老彈了一支《紅太陽》， 一下子勾起老爺子的回憶，跟著輕輕哼了起來。然後彈了一蘇聯老曲《小路》，周老的眼神越過客廳的大落地玻璃，投向無垠的夜空，大概想起他第一次聽這支曲子的年代。
“小浩，再給我彈首《喀秋莎》。”曲終後，周老沉默了很久之後要求。
我覺得老爺子情緒有異，和韓琦對視一眼，她會意地悄然去叫來李阿姨。
李阿姨朝我點點頭，示意可以彈，她一會到裏屋拿來一條薄毛毯，蓋在老爺子身上。老爺子茫然望望她，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的遙遠。
我降了一個音調，曲子舒緩低沉，老爺子聽著聽著竟合上眼睛。我以為他睡著了，又降了半調，誰知道老爺子眼角竟流出淚水。
不知道哪裏觸動了他，我也不敢停，硬著頭皮彈完。
“老爺子。”韓琦輕輕推了推周老。
“啊，不好意思，竟然睡著了。”周老恍然醒來，用手擦了擦眼睛，自嘲地笑笑，“老了，真的老了。”
李阿姨提醒他該休息了。周老沒有再抱怨，而是抱歉地朝我們笑笑，說不能再陪我們了。我們趕緊起身告辭，李阿姨將我們送到門口。
回來的路上，韓琦十分肯定地說：“老爺子不對勁，我看他是想起初戀情人了。”
“靠，這你都能看出來？”我愕然。
“按照常理，你彈了之後他該評價幾句，不談誇，至少感慨一下吧，但是他沒有。還有，他流眼淚了，以他的身份地位絕對非同尋常。”韓琦分析得頭頭是道。
“嗬嗬，也許是想起老伴了吧。”我搖搖頭。
韓琦瞟了我一眼，嗤地笑道：“想起老伴的話，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就比如你，心裏明明有喜歡的人，卻不明明白白說出來，一個道理。”
繞了半天，又繞到我頭，我哭笑不得：“我哪有，我爺爺一直愁我找不上媳婦。”
“切！”韓琦不屑地哼了哼。
到了酒店，我停好車，她卻沒有下車，我奇怪，問她是不是不舒服。
韓琦突然坐直了，目不轉睛盯著我：“跟我說實話，你到底是什麼人，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