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60多歲的時候,與我相伴一生的丈夫去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忽然離我而去,令當時的我有些茫然。後來,在我不斷走向老年、邁向生命終點的過程中,我逐漸明白了,原來每一個人的生命旅途,最終的那段路程,隻能自己獨自前行。
那年,我不過20多歲,懵懂青澀,不論是對於愛情還是自己的人生,都還處於毫無概念的階段。然後,我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我們自己彼此過去的二十幾年時間裏,我們從未想到過會相遇。
在命運的安排下,我們成為彼此最信任、最可靠的人,對我來說,能夠嫁給托馬斯·薩蒙·摩西,絕對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在嫁給托馬斯之前,我一直待在農場裏從事女傭的工作,所進行的是最簡單、煩瑣的活計。我的人生從未曾精彩紛呈,也不曾與眾不同,隻是一味的平平淡淡、庸庸碌碌,但憑著少女對於愛情的一腔熱情與向往,我也曾暗自想過,自己會在不遠的將來嫁給一個怎樣的丈夫,他會不會認真地愛我,會不會真誠地對待我,會不會每日清晨對我道一聲早安?
幸運的是,嫁給托馬斯之後,我度過了我一生中雖然平淡,但卻是最幸福的日子,在托馬斯離開我之後,每當我回憶起我們在一起的這幾十年歲月,那些昔日的點點滴滴,都會化作一縷甘泉,湧向我的心頭。
回顧我的婚姻生活,托馬斯從未做過什麼讓我大驚大喜的事情,有的時候,他會因為著急去做工,而忘記和我說聲早安。在我們的生活中,我的丈夫不善言辭,不會說一些浪漫甜蜜的話語,更不用說摘下一朵玫瑰來讓我感到驚喜。
但我卻感到我的一生非常幸福,並始終如一地希望能夠和丈夫一起守護這份幸福,直至我們生命的盡頭。在我的丈夫生病離我而去之後,我常常在想,如果我知道我和丈夫的相守時間如此短暫,那麼我還會不會因為一點點小事情和他鬧別扭?我想我如果能夠早一些意識到生命流逝的殘酷,那麼,我也許會在手握幸福的時刻,將一切做到最好。
在我與托馬斯相愛的這一生中,我被包圍在了一種深切、安寧的情感之中。這份情感雖然無奇、平淡,甚至還有一點點的無趣,但正是這樣的一份情感,讓我的一生都感到了有所依靠。
在我後來畫畫的過程中,我常常回憶我和托馬斯年輕時候的樣子,那時的我們有著強健的身體、無所顧忌的笑容和對未知明天的深切向往。這樣的回憶有的時候僅僅持續幾分鍾,便變得模糊不清,但我卻在日複一日的回憶中,感到了回憶帶給我的幸福,我對於自己和托馬斯的一生,感到慶幸。
在一個毫無征兆的日子裏,我與托馬斯相伴,而後,又在一個不可預知的日子裏,托馬斯離我而去。人與人之間的陪伴看似很長,但在漫長的時間長河中,也不過就是滄海一粟,短暫如一個午後的美夢。
我常將我和托馬斯之間發生的各種小故事講給我的女兒、我的孫女、我的曾孫女們聽,我告訴她們托馬斯是一個怎樣的人,是如何為了建設一個家庭,而付出了自己所有的精力和時間。
“真是一個好人”“托馬斯真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托馬斯很有責任感,他是個完美的男人”她們無不這樣感慨。在我的講述中,托馬斯變得比他本人還要美好,在我的口中,托馬斯就好像是小說中的男主角一樣,讓人忍不住地著迷。
我並非刻意去誇大事實,也不是故意地去誇大托馬斯的形象,隻是在我的回憶中,托馬斯的確成了我描述中的那種樣子,因為我相信,生命中發生的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托馬斯就是以最美好的樣子,出現在我二十幾歲的生命中,然後一晃數十年,長久地陪伴著我。我懷念中的托馬斯,是如此淳樸、善良,他常常出現在我的腦海中,就像他從未離開我似的,對著我微笑。
有一次,我夢到了托馬斯在他常幹活的那片草地上做工,醒來後,我將夢中的場景畫了下來,一筆一筆,選用的都是明亮、溫暖的色調,好像我們一直相親相愛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