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一條漆黑的小道,四周無光,我隻能伸出我的雙手,慢慢摸索。腳下的道路異常平整,連細小的石子都沒有,踩上去,一點聲響都沒有。這裏沒有光,沒有聲音,甚至我覺得我呼吸都快消失,這一切的一切讓我覺得異常恐怖和不安。
我也不知道我走了多久,刹那間,原本漆黑的一片,瞬間亮了起來。強烈的光線,讓我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過了不到一秒鍾(在我的夢裏麵,我的反應時快時慢),我將眼睛睜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廣袤的草原,綠油油的。我不知道我身在何處,隻覺得這一草一木都格外的熟悉。突然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湧進我的耳朵。我轉身一看,看見一個穿著蒙古服裝,帶著蒙古族女子特有的帽子,手持鞭子,騎著一匹小棕馬的小女孩,向我奔來。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這是小時候的我。我出生在蒙古,爸媽都是誌願者,年輕時就在這紮了根,並將他們的一生都奉獻給了這片草原。如同所有遊牧民族一樣,我家是個蒙古包,放養了呢一群羊,從小我就學會騎馬和喝青稞酒。生活不富足但很愜意。總之那時天好藍,草好綠,我的眼裏還是一片清明。
看著“我”騎著馬越來越近,我的眼中有些濕潤。我顫巍巍的伸出了手,想摸一摸這個孩子,可是這個孩子像是沒看見我一般,騎著馬,從我身邊飛快疾馳而過。我緩緩放下了手,眼中的淚水再也抑製不住。我轉頭想要再看一眼那個孩子時,卻發現本應該早已遠去的孩童,就直立立的站在我身後,一直盯著我,詭異的笑著,一動不動,我有些震驚,甚至有些恐懼,我是漂浮在空中的,這個小孩,不,準確的說,小時候的我,怎麼能看見“我”呢?
我心中一驚,我剛想張嘴詢問,可惜四周又突然黑了。又變的漆黑無比,寂靜無聲。
我接著走呀走,走呀走,夢裏麵的我看似無所畏懼,其實膽戰心驚,我暗自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別害怕。可是怎會不害怕,在這漆黑一片的環境中,誰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剛才那個小女孩的眼神還讓我心有餘悸。前進的腳步愈發小心翼翼。
走著走著,突然有幾縷幽火出現在我麵前,他們散發著藍色的磷光,忽上忽下,忽遠忽近的飄著。就像亡人那用不瞑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你。我的心咯噔一下,心裏卻有預感般,我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四周緩緩的亮了,亮起了橘黃色的燈光,原本溫暖的顏色,這一刻卻毛骨悚然。我身側突然出現一個全身都籠罩在黑色的人。除了露出一雙眼睛外,他全身都是黑的。而那雙眼,很普通,不好看,不驚豔,甚至讓人想再看一眼的欲望都沒有。可是,那雙眼不會眨,瞳孔也是渙散,在這雙眼中已經看不出任何的感情,就如兩個幹癟的桂圓,鑲嵌在那眼眶中。在這寂靜無聲的環境中,就是這樣一雙眼不知他看了我多久,就這樣直愣愣的看著,無聲無息。但我知道,他是誰,他也知道我是誰。這是我殺的第一個人,也是唯一無辜的人。
我無法說話,雖然我很想說些什麼,但是我無法說話。我死命張嘴,瞪大眼睛,可是還是說不了話。對麵一身黑的人還是一動不動,他就這樣看著我,看著我,很久,很久,而我,由原來的拚命掙紮,到後來的安之若素,雖然我無法動彈,也不能說話,但我知道,我所想的一切,他都知。他又看了我一陣後,緩緩轉身,一步一步向著一個類似古代皇帝才能坐的龍椅上走去。每走一步他身上就會掉下黑色的皮屑,我低頭一看,原來是被燒焦的皮膚,一片一片的往下掉。我沉的心沉了沉,愈發安靜,他坐在上麵也沉默不語。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他的聲音,像是舊風琴一樣,有種撕扯感,這句話,他一個字一個字的擠出來,那低沉溫潤的聲音再也回不來了。
我在他麵前向來都是懦弱的,從來都是他說我聽,更何況現在的我無法動彈,也無法說話,隻能靜靜看著他那雙眼睛。那雙再也不會衝我笑的眼睛。
“二十年一個月零七天。”他像是感慨似的,聲音依舊有些撕扯感,像是一把刀,在我的心上割。
突然他爆發出一陣笑聲,那舊風琴般的嗓音,就像無數刀片在劃玻璃,刺耳的讓人心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