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宮門深似海。
蓮步緩緩,裙擺搖搖。
安秀鸞和其他秀女一樣梳著簡單的雙螺發髻,藕荷色的羅裙襯得她細腰纖纖,像是風中亭亭玉立的碧荷,搖搖欲墜。
宮闕深處,是重重疊疊的富麗堂皇。
朱紅色的宮門漸漸合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更像是沉重的歎息。
安秀鸞再次回眸,深深望了一眼宮外的風景,心中保留了一絲惦念。
這扇門,隔絕了外麵的大好河山,鎖住了無數女子的青春年華。
劉公公的話猶在耳畔,“入了宮之後,你們都要機靈點兒,有些機會,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有些機會,錯過了就是一輩子。這句話就如一句魔咒,縈繞在腦海久久不能散去,她的心頭不由得一顫。
女人總是多愁善感的生物,她當然也不例外。想到空負年華,孤獨終老的結局,一股悲愴感油然而生。
安秀鸞突然想起了那個漫長的夜晚。
明月皎皎,草木蕭蕭。
安東陽輕喋了一口清茶,本就沉默寡言的他顯得更加心事重重。
“爹爹叫女兒過來所為何事?”安秀鸞從未見過爹爹如此糾結的神色,心中隱隱掠過一絲不安。
“秀鸞啊,爹爹有件事要告訴你。”良久,安東陽才緩緩開口。
“爹爹請講。”
“皇上自嫻嘉皇後去世以來,一直鬱鬱寡歡,整日忙於政務,你可知道。”
“秀鸞知道。”
“太後娘娘為了能讓皇上重新振作起來,特意為皇上舉辦了今年的選秀。太後娘娘的秀女名單中,你也在。”安東陽的口氣十分無奈。身為父親的他,自然是不希望自己捧為掌上明珠的寶貝女兒卷入宮廷紛爭的。他寧可女兒嫁給一個凡夫俗子,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但懿旨難違,又豈能遂了他的願?
“爹爹不必為秀鸞擔憂,既然是太後娘娘的命令,秀鸞遵從便是。”安秀鸞出乎意料的平靜,顯現出與年齡不相稱的沉著。
“秀鸞,進宮表麵風光,實則危機重重,嬪妃們個個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娘不期望你有朝一日能飛上枝頭當鳳凰,隻希望,隻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安陳氏說著說著便不能自已,哭哭啼啼了起來。
“哭什麼!能被太後娘娘選中是我們安家的榮幸!”安東陽一臉怒氣,厲聲嗬斥道。
“娘,您放心吧,女兒定會照顧好自己。再說了,不是還有風菱照顧我嘛。您和爹爹不必為我擔憂,你們養育了我這麼多年,該是我為你們分憂的時刻了。女兒不會讓你們為難的。”安秀鸞拿起白色手帕,細細擦去了母親臉上的淚水。
“爹,娘,請受女兒一拜。”
十七歲的她年華正好,如旭日升天,如新荷出水。
從此之後,再無依賴。
從此之後,獨闖天涯。
皇上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安秀鸞在此前對皇上的概念隻是停留在坊間傳說的少年英才,風流倜儻之詞上。不知他是否真如傳聞所言?即便他真如傳聞中所言,後宮佳麗三千,恐怕,她連見他一麵都難於上青天。
此時此刻,安秀鸞既期待又害怕,既興奮又忐忑。迎接她的,是無盡的未知。
微熏的暖風吹人沉醉,將她推入雲譎波詭的命運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