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中經常能看到一些片段,濘濁的潮水緩慢的流過橋下。傷亡,對於觀眾來說,不過是一個數字,毫無意義的數字。
親身經曆,卻略有不同。洶湧的潮水無情的卷走一切,房屋、碎石、樹木、建材、汽車、甚至船舶,你能想象到的一切,在這裏都能找到,那些橙黃的液體下卷帶著無數寶貴的東西,包括生命。
“琳琳,琳琳!”一個無助的男子正在這湍急水流一側的岸上呼喊,他不停的奔跑著,想要追趕上潮水的速度,然而他永遠也不可能追上這怒濤般的潮水。對於他來說,潮水卷走的是他的生命,他的一切。
潮水中的女孩在昏暗的天空中,看不清表情。她沒有呼喊,沒有歇斯底裏。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岸上的男人,像一個普通的漂浮物一樣漸漸的消失在男人的視野中……
腹峰山方圓20公裏,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整個山脈地勢開闊整體呈圓弧狀,僅在山腹的中心處孤單的聳立著一座陡峰,靜靜地凝視著過往公路上時不時經過的汽車,在遠處看,你無法想象它是自然形成的,由於陡峭且海拔不高,這座山峰鮮有遊客攀登,山下又無作物、礦產,使它顯得越發多餘,就好像憑空冒出來的絆腳石一樣。
這樣閉塞的山區,如今卻成了從丹平到盛陽的必經之地,蜿蜒的山路順著不大起伏的地勢直通盛陽。
和往常一樣,老黃的貨車駛著夜路趕往盛陽物流站,由於盛陽規定了廂貨車不得在白天進入市內,老黃早就成了夜貓子,晝伏夜出。時間久了,人也變得孤僻。老黃隻喜歡兩件事,第一件是喜歡用手撫摸自己夭折的閨女的照片。第二件就是喜歡一個人在車裏唱幾首刀郎的歌曲,抖擻精神,也算是種自娛自樂。
然而今天,老黃卻沉默了一路。因為從今天起,在他身邊多了個實習駕駛員王小帥。
“黃哥,這噶兒是哪呀,這山挺有意思啊。”王小帥栽歪著身子,胳膊放在車窗外,一副小痞子的樣子挺新奇的看著遠處的孤山。
“腹峰山。”半晌老黃才冷冷的回答了這麼一句。
王小帥這個人,家裏有幾個錢,從小就不喜歡讀書,初中畢業就念不下去了,老爸見兒子不成器,便托人安排他找了個駕校,學著當起了司機。
本來大貨車是需要很多經驗才可以駕駛的,A票不說,沒經驗的人,誰讓你開呢?更何況王小帥是托著大舅關係才進入豐運物流的。他到底會不會開車,甚至有沒有駕照,老黃都懶得問。總之,就是看不上他這種走後門進來的染著黃毛的小屁孩。
一路上王小帥鼓搗鼓搗手機,擺弄擺弄MP3,偶爾抽一根老爸給的三五牌香煙,還遞給老黃。老黃平時是抽煙的,但由於不喜歡王小帥,幹脆說自己嗓子不好,其實就是不想和王小帥多說話。
王小帥也挺識趣,見老黃不待見他,他也就自顧自的帶上MP3,一邊哼哼唧唧的唱起了“洗刷刷洗刷刷”。
貨車行至山腳的時候,老黃見車道變寬,便把車子緩緩停在外車道,準備找個地方小解。這跑長途車的司機,都養成了一個習慣,就是走到哪,尿到哪。
王小帥也跟了過來,一邊聽著洗刷刷一邊尿他的尿,好不痛快。老黃在和他隔著一棵樹的地方停下,剛要解開褲帶,卻聽到除了王小帥的破鑼嗓子之外,林子裏還有一些聲音。而且好像是一個女子的歌聲。歌聲清麗雅致,不覺間老黃似乎聽得呆住了。
不過轉念一想,這三更半夜的荒郊野嶺,居然在林中聽到歌聲,老黃一下子打了個寒顫,尿意也過去了一大半。回頭想去叫王小帥,卻見王小帥嘴裏哼著走掉的曲子自顧自的走回車去了。他雖然也想看個究竟,但自己一個人,還真是沒那個膽量。於是趕緊提提褲子跑回貨車,臨走時他還特意向林中探頭看了看,隻見這連綿的樹林,加上黑壓壓的夜色,哪裏看得到任何人。
車子行在路上,老黃心中一直回蕩著那個女子的歌聲,他隻記得一句幽柔綿長的歌詞“汝心繞奴殤”又或是如心繞奴傷?老黃隻覺好聽,卻又覺得這歌不像是現代的流行歌曲。倒像是古人的歌詞。一想到這老黃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突然覺得這時身邊王小帥的鬼哭狼嚎似乎變得優美了起來……
還沒等老黃駛出腹峰山,前麵路上老遠就看到一個黑乎乎的物體緩緩移動到了他的行車線上。老黃是個有經驗的老司機,發覺不對勁老遠就鬆開油門,四平八穩的把貨車慢慢減下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