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輕聲叨念著李義府的名字,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賀蘭敏之跪坐在胡毯之上,眼神也盯著地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室內漸漸的靜了下來,隻剩下李弘李賢兩位殿下的輕聲的呼吸,這會兒兩人都應該沉沉的睡去了。
武順不在身邊,賀蘭敏之心中總是不自覺地就將武則天視作最親近的家人。所以即便是這種無聲的氣氛,也並不覺得很是尷尬。但他也不止一次的在心中提點著自己,這位可不光是自己的姨母,如果把她當做太親近的家人而不是頂頭上司的話,將來說不定會死的很難看的。
當然如今沒有什麼問題,自己仍舊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是她手下的股肱之臣。
“之兒啊。”武則天輕輕的坐了起來,眼睛也完全睜開了,眼神之中帶著三分的鄭重之色。
“是,姨母。”
在武則天麵前,賀蘭敏之也總是找不到該怎麼稱呼自己的方式。按照道理說,如今被封了官了,在皇後麵前應該自稱臣或者是微臣。這都是規定好了的,當然一般外臣也沒什麼機會見到內宮皇後。可是這臣實在是顯得有些疏遠之意,別說是私下裏,就是當著李治麵這麼稱呼也不是特別好。但是若是自稱外甥也不太好...
自稱都鬧不清楚,這稱呼武則天就更是亂了。有的時候叫娘娘,有的時候叫姨母,弄得也是不清不楚。
“今日陛下提起你已經從國子監結業,應該授予官職,我也是才想起來,原來還沒有給你論功行賞呢。”武則天的聲音很柔和,眼神很鄭重。賀蘭敏之也不知道她究竟要說什麼,但是自古以來哪有跟上司要東西的。
“無功,何敢要賞啊。”
“無功?嗬嗬嗬,若是你都無功,那就沒有誰有功了。可是從姨母的心裏還一直以為你仍舊是那個十三四歲的孩童,仍舊是那個在九成宮帶著稚氣卻堅定的小孩,是姨母的外甥。如今轉瞬之間你也加冠了,開始蓄須了,開始變成一個男人了。到真是姨母疏忽了。”武則天用長輩的目光從上到下的打量了一下賀蘭敏之,臉上的笑容就始終沒下去。
賀蘭敏之也笑了笑,但是並沒有說話,這個時候他也沒啥可說的。因為武則天的重點肯定是在後邊。
“當年在九成宮的時候,姨母第一次見你。如今到了現在,你我的身份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麼幾年過去了,我能有今天也是賴你相助。弘農楊家是你頂著巨大的風險一次又一次的遊說,李義府許敬宗二人是你一手舉薦,褚遂良也是你抓住其暗中把柄...這些姨母都記在心中不敢忘卻。吾從來都未曾對你言過謝意,你可曾有所怨言?”武則天一樁樁一件件的數著這麼多年來賀蘭敏之為她做的事情,有些事兒說實話他自己都不記得了。但是真的想到武則天竟然記得這麼清楚。但是聽到最後一句話,他的心陡然一激靈。
果然...
愣了一會兒,賀蘭敏之眼睛依舊看著底下,頭也沒有抬起輕聲的說道:“一家人,哪來的怨言一說。有姨母才有母親今日,有姨母才有敏之今日,又怎會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