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蕊走後，千鳶呆呆的看著周圍看了許久。
她的手在每一樣擺設上來回撫摸，入手的觸感凹凸不平，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的。
千鳶回到梳妝鏡前，銅鏡中的女孩才七八歲的樣子，眉眼中帶著憂鬱和絕望，她的手輕輕撫摸在鏡子上麵，隔著冰冷的金屬，撫摸女孩的臉。
好冷，好冷。
和幾年前的她，長的一樣，不過換了一身古裝。
秋蕊走了之後沒有回來，絲毫沒有考慮到千鳶餓到現在，是否要給她送點吃的。
千鳶推開房門，院子裏有個粗使的小丫頭，長著一張圓圓臉，十來歲的模樣。
‘小姐竟然主動出門了。’花青笑嗬嗬的，把手中的掃帚一下子扔下，迎了上來：“要不要我去把秋蕊姐姐喊來？”
秋蕊是院中照顧千鳶的大丫鬟，行事作風都很好，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小姐不是很喜歡她。花青不知道，她的這些想法，紛紛入了千鳶耳中。
“餓。”千鳶嘴裏蹦出一個音節。
“那我去找秋蕊姐姐，讓她準備飯菜。”花青迅速的領會，告辭都沒有，小碎步的跑開。
千鳶回到房間，花青已經回來了，她繼續掃地，院子中一陣陣嘩啦嘩啦的聲音。秋蕊還沒有回來。
又等了一刻鍾的時間，秋蕊端著飯菜來，飯菜簡單精致，兩個小饅頭和三碟小菜，飯菜放到了千鳶桌子上。秋蕊恭恭敬敬的退下去。
胃中一陣不適的感覺傳來，千鳶覺得自己需要喝一點流食。麵前的饅頭鬆軟可口，但她每下咽一口都很艱難。連喝的都沒有給她準備，千鳶也不想再麻煩別人。
勉強吃完了這難吃的飯菜，再打開門，秋蕊已經不在外麵了。
千鳶什麼都沒有問，院子裏又隻剩下了她和花青，花青一下一下的掃地，抬頭忽然看見了千鳶，嘴角帶上笑容：“小姐是在找秋蕊姐姐嘛，秋蕊姐姐出去了，飯菜過會我來收拾。小王爺來了呢！”
千鳶沒有說話，花青的話好像根本沒有被她聽進腦子裏。她轉身重新回到房間，思緒飄了很遠。
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麼出生的，她記事起，就對一切充滿了恐懼。收養她的爺爺總是擔心她受委屈，外人的指責和唾罵，一直到五六歲的時候，千鳶都沒有開口說話過。爺爺不教她，她也不學。
到了上學的年齡，她被帶去做了檢查，聲帶沒問題。智力沒問題。
心理醫生拿著糖果哄她，笑的親切溫柔，心理想著卻是；‘這個孩子到底什麼問題啊，怎麼和任何一個心理案例都不一樣？’
“下麵我說一句話，你跟著說，好不好，做的好的話，這些糖果都是你的。”一罐子閃閃發光的水果糖，放在玻璃罐子中，琳琳閃著光。
她從來沒看過爺爺吃這些糖，說不定爺爺會很喜歡，這個念頭閃過腦海中。接下來，女心理醫生說什麼，千鳶都跟著複述。
大概是太久沒說話了，她的聲音不夠清晰，但還是能讓人聽出來，這個孩子，是會說話的。
隻是這麼多年，沒人教過她，她不願意開口。
“環境引起的後天自閉。”女心理醫生愉悅的在病曆單上簽字，隨手把一罐糖推到了千鳶手邊。
‘這種廉價的水果硬糖，她的女兒從來不吃。她覺得好看拿過來做個擺設，沒想到今天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千鳶的手一僵，最後還是把糖罐子帶走了。
後來她開始上學。
千鳶還是不說話，別人問她問題，她可能會回答一兩個音節。教室這個環境讓她恐懼，她能接受到形形色色的思想，她不想上學，很多時候，千鳶寧願呆在七八平米的小屋子裏，盯著地麵，一天一句話不說。
但是，爺爺希望她上學。
每次從這個老人家心裏讀出對她未來的擔憂，想要退學的話就卡在了嘴裏，怎麼也說不出來。
爺爺的身體越來越差，初一的時候，老人家終於熬不住了，躺在破舊的木板床上，斷斷續續的說話：
“鳶兒，爺爺對不起你。爺爺不知道怎麼帶孩子，把你耽誤到現在…好多時候，你不愛講話…爺爺也沒錢帶你去醫院裏看看。爺爺不能陪你了…你要一個人，好好念書，多和同學說話…”
千鳶無數次強迫自己融入生活，可惜沒能做到，她安安靜靜的學習，安靜靜靜的坐著所有人眼中的怪人。
自閉是什麼？
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就好，外麵和她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