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過來了?
剛來到這個世界時那種猶如溺水之後突然清醒的感覺又來了。陰沉的天幕下江卿語猛地睜大眼睛,雙腳用力向下踏去。但要穩住身子並不如她想象中那般容易。折過手臂來護住麵部,彎曲脊梁,翻滾。又一枚青色火光閃過她的上方,她用手肘穩住身體,一個側翻突轉身體,呈蓄勢的虎狀與突襲者麵對麵。
現在可以看見了。
原本隻能望見一片蔥蘢綠色的山——此刻正點綴著無數黯淡的光。光芒色彩各異,但大多顏色較淺,單就觀者的角度而言基本就是星星般的白光。
而此刻,站在她眼前的同樣是簇光——全身被包圍在白色焰氣裏的女子蓄著黑色長發,額頭露出,雙腳懸空微微側身而立。她的左手垂下,右手保持著張開手掌向前伸出的姿勢,衣袂的邊緣在風中湧動,圍住兩束碧藍的目光。
江卿語咬緊牙關,深深吸氣。
“怎麼辦?”她在心裏問了一句。注視著麵前人的動作,忽然她五指用力橫向一躍。青焰突出,沒能夠到江卿語的身體。
“鯤!”見自己的疑問良久未有回應,而眼下女子似乎並未鬆懈,江卿語心裏不禁有些慌。心想著不如先下手為強,她迅速從腰側抽出一把匕首——雖然從未使用過,不過這似乎是曾經的江卿語常戴在身上用於防身的東西——然後,她並未直接衝向女子,而是往其視野的一側俯身衝去。
驚訝?江卿語沒有從敵人臉上讀出這種情感。對方隻是平穩得稍稍轉過身體,重新揚起右手。星辰般的光芒向她掌心彙聚而去,雕琢成燒灼的一個小點。
緊接著,於無可預知的瞬間迎麵向江卿語的方向衝射而來。
江卿語縱身一躍。
十枚指根處的骨頭同時撐地,旋即傾轉身體,將重心轉向貼往地麵的手指,手掌施力將身體往對方方向推進。在將要觸到女子時,她將左腳全力踢出。女子閃身。她又以腳跟為重心站穩,將一直扣在拇指與掌心之間的匕首擲向女子。距離很近,這一次不會讓她閃開。在江卿語這樣想著,以為一切就此結束而自己也可以緩一口氣的同時——
“不行,匕首對她沒有效果——用左手擊打,直接揮拳!”
“什麼?!”
——匕首穿過女子身體插進土裏,而理應受創的人毫發無損。女子的掌心再次凝聚起光點,而在這一波攻擊到來之前,江卿語已先一步直起膝蓋,全力揮擊女子胸口。
興許是料想對方的攻擊對自己確無影響,女子沒有躲開。自己的拳頭完全沒入女子的體表,這種感覺就好像擊中了密度稍大的空氣,對江卿語而言沒有什麼實感。相反,在目睹女子甚至不會受到刀傷的驚人特性後,對於鯤提出的這頗有風險的行動她抱有疑問,卻出於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不如鯤而聽從了他的提議。然而,女子手中的光球仍不斷膨脹。
會死。倒映在江卿語眼中的一半是即將凝成的青色光芒,一半是麵對死亡的極度恐懼。
然而也就在這一刻。
聲音。一種類似於生物進食時發出的食物在齒隙間蠕動的聲音。
女子的表情突然扭曲起來。扭曲,並且抽搐。凝結完成的光球因為她手指的突然鬆動而落在地上,濺起微小的青色火花。隨著時間的推移,包圍著她的光開始消失,而她的身體也逐漸趨於透明——
最後,隻剩圈在江卿語左手腕上的鐲子在微微抖動著。
這是……怎麼回事?
無法理解剛才發生了什麼,唯一可以確定的隻有自己暫時安全了——江卿語繃緊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她腳步不穩地跌坐到地上,胸口在粗重的呼吸聲裏劇烈地起伏著。
山上的光點逐漸變得黯淡,儼然又是一片平靜的山景。
“卿語,還好吧?”
雖然來得有些遲,但總算是聽見了鯤的聲音。這讓她稍微安心了一些。
“我還能動,就是腦子亂得不行……”
“那就站起來。不要在這裏停下,到有人煙的地方去,不然還會遇到剛才這種情況。剩下的我會慢慢告訴你。”
“……知道了。”
已經可以看見村莊的燈火了。
江卿語站起來。很累,但要說走到那裏去是沒問題的。說起來這真是尋常女孩子的身體嗎?方才戰鬥中體現出的那能在落地瞬間轉身的靈活度與單手就能支撐體重的驚人掌力——實在是太令人咋舌了。要是曾經的自己,無論如何都做不出這種動作。
隻是這衣服——江卿語有些難過的看著自己的胸口。那裏有一片斑駁的血跡,是自己清醒前的瞬間咳出來的。
原本想著有血跡會遭人懷疑才洗掉頭上的血跡,這樣一來不就完全沒意義了嗎……
她小聲地嘟囔著,布鞋踩出一串疲憊的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