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走在塵土飛揚的公路上，才後悔自己的決定了。走路累是一回事，關鍵是麵子問題。去考試的同學，有些是坐客車去的，有些是家人用自行車送去的。隻有黑早生一人步行。客車在崎嶇不平的土路上像蝸牛一樣爬行，裏麵像集裝箱似的塞滿了人，汗味、餿味、口臭味和臭屁攪混在一起，熏得人頭暈眼花。隨著汽車的顛簸，人們不時尖叫著像暴風雨中的一簇簇高粱，一會倒向東，一會倒向西。可即使這樣，那些坐客車的同學還是感到無限榮光，看到黑早生形單影隻在路上流汗，他們總要想方設法把手伸出車窗，邊誇張地揮舞著胳膊邊興高采烈地大喊：黑早生，他們先走了啊。
那些坐在自行車後座上的同學看到黑早生，也會眉飛色舞、張牙舞爪地說：黑早生，黑早生在學校等你啊。
無論遇到哪種情況，黑早生都感到無地自容，總是苦笑著點點頭，心裏暗暗埋怨自己命運不濟。
等趕到考場，已經傍晚時分，黑早生讓一同學領著黑早生去考場隔著窗子看了看黑早生的座位，草草吃了飯就睡著了。
也許實在太累了，第二天開考前十分鍾，黑早生才被同學喊醒。早飯也沒來得及吃，拿起準考證和筆跑進了考場。
中午休息時間比較長，黑早生決定吃完午飯好好休息休息。好友王玉廣過來了。他家庭條件比黑早生好些，自己不帶飯，去夥房買飯吃。不光在夥房買，還經常出去到商店或大集上買。
昨天他是坐客車來的，來的很早。看完考場後又去趕集，在集市上買了一盤油渣。豬腹腔裏有一層板油，在缺油吃的年代，板油就成了油桶。人們把板油高溫炸出油來或者炒菜或者炸油條，油渣作為下腳料賣。雖然是下腳料，但裏麵扔存有少量油脂，吃起來非常香脆。王玉廣知道黑早生沒吃早飯，又看見黑早生的午飯又那麼寒酸，就把吃剩下的半盤油渣送給了黑早生。
黑早生家窮，很少能吃到這種好東西，半盤油渣就隨著兩個煎餅眨眼功夫塞進了黑早生的肚子裏。可黑早生有些貪吃了，黑早生這窮肚子怎麼能一下裝進這麼多好東西呢？到下午進考場，肚子開始疼起來，開始陣痛，後來是絞疼。不一會，肚裏的東西就像饑餓的老鼠想出洞似的向外擠。
黑早生一邊強憋著，一邊快速地做試卷。做完最後一道題，肚子裏的東西就要憋不住了，再不出去，就可能拉在教室裏了。黑早生來不及檢查，趕緊交卷跑了出去。等候在門外的帶隊老師想過來打探一下情況，黑早生話都不敢說，直奔廁所而去。
從廁所裏出來，拿著母親給的五角錢去衛生室買了藥，考試結束的鈴聲就響了。同學們像魚一樣擁擠著、吵嚷著走出教室。有個同學過來找黑早生，問黑早生那麼早交卷幹什麼？差點影響了他做題。黑早生說明原因後開始和他對答案，不對不要緊，一對出問題了，一道二十分的物理題黑早生看錯了題的本意，定滑輪省一半的力不錯，可出題的人是反著出的，黑早生把應該乘以2的地方，做成了乘以二分之一，整個題的答案全錯了。
第二天的考試由於吃過了藥，肚子雖然還有些問題，但已經不要緊了。隻是第一天的失誤讓黑早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黑早生差兩分名落孫山。
那一年全鎮預選上的八個人考走了七個，就黑早生沒考上。有幾個男女同學親自到黑早生家祝賀，但當黑早生說沒考取時，沒有一個人相信。
黑早生感到丟人，閉門不出，來客不見，躺在床上不吃不喝。黑早生感到生活對他太殘酷了，黑早生想到了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