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錦想到這裏,驚得握住煙盒的手鬆了鬆,“啪嗒!”小小的方形紙盒和沾濕的泥土撞擊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
正麵對著段錦視線的,也是位於大巴車門旁邊的刀疤男人,他忽然脖子一縮,狠狠打了個寒顫。後腦勺冰涼的感覺就像以前有一次他追過的馬子和他開玩笑,故意往他脖頸裏扔冰塊一樣。當然,那個女孩最後自然沒能討了好處,他可從來不喜歡瞞著自己做小動作的人,即便那是善意的。
林強緊了緊棕色的皮質厚夾克,兩手交疊長長呼了口氣。一雙小而聚光的渾濁眼睛左右移動,似乎無時無刻都通過那數厘米的圓洞窺視者周圍的一切。
“唉?大巴車門怎麼自己開了?好冷啊,司機大叔,先關上吧。”林強後麵座位紮著馬尾辮的女生被衝門進入的冷氣直接撲到臉上,身上穿的輕紗小裙自然沒什麼保暖功能,此時凍的鼻頭發紅。睡夢中的人們也都不由自主皺起了眉頭,身子不安的蜷縮了起來。
駕駛室裏依舊靜悄悄的,沒有人回應。
林強極力否認著一點,他現在確實是驚弓之鳥。被追捕的這生死二十小時已經耗幹了他所有的勇氣,他不由想著是不是司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為了獎金肚子找警察去了?想到這裏,他再也坐不住了。起了身想要去看個究竟,但是一滴水滴突然掉落他的鞋麵。
滴答,滴答,滴答……
一些圓圓的泥點從半空中摔落到地板上,發出有規律的水滴聲。
“漏雨了?”馬尾辮女生旁邊的眼鏡男擦了擦被潤濕的鏡片,結果卻使得更加模糊不清了。“不對,不是雨!”馬尾辮齊劉海的女孩摸摸鼻子,食指和中指指腹撚起的是一些磚紅色的半液體。
不隻是他們感覺到了‘雨滴’的存在,好多人都伸著脖子往大巴頂上觀察,還有的人已經支起了雨傘在頭頂。但是大巴的頂部完好如壁,沒有一絲一毫可以滲進液體的裂縫。
“怪了啊。”滿臉書生氣的青年從背包裏翻出一本厚厚的手抄本,看著滴落到自己身上的液體直撓頭。紅土,指富含氧化鐵的土,因富含氧化鐵以致土壤發出棕色顏色。但是在我國主要分布在長江以南,按照這邊的自然環境因素,會有紅土出現嗎?
一個滿身泥濘麵目不清的女人——隻能從她的頭發長度來判斷她的性別,就站在青年背後和他緊緊挨在一起。順著頭皮滑下的泥漿一點一點滴落到他的書本上,潤濕。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泥漿的滴落,那頭發的顏色似乎越來越淺淡了。
從打開的大巴車門中,第一個‘人’僵硬的走了下來。
那些渾身沾滿泥漿,以至於連原本的衣服樣式都根本看不出來的‘人影’正在低著頭,悄然無聲的排著隊前進。但是即便如此,那些坐在大巴上的乘客也毫無所覺。沉默死寂的氣氛,機械毫無生氣如同送葬隊的動作。
段錦倒抽口涼氣,身子卻僵持著絲毫不敢動彈,害怕如果發出稍微大點的聲音就會吸引它們的注意力。
下車來的人們已經解決完了生理問題,正聊著天三三兩兩的往回走。“你不走?我總感覺這裏挺邪的。”謝懷遠抽了半根煙,把剩下的半根煙放回上衣口袋。段錦被突如其來的一拍差點嚇出魂兒來,他趕忙回身捂住謝懷遠的嘴巴。
但是等段錦回過頭的時候,大巴車裏麵的‘人影’卻突然像是聞到血腥味兒的鯊魚一樣全部轉過頭來。那是一張張京劇臉譜般的麵孔,不過隻塗有紅綠兩色。幹癟而失去水分的青色死肉覆蓋在骨頭上,眼珠暴突,半懸掛在眼眶外。無數道空洞又陰冷的目光就像直接釘在你的骨髓深處,凝結成冰滑入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