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獨戀這種味道
那暈黃的燈光,倒影上歲月的腳步,吞噬了你那嬌嫩的花瓣,而我,隻能坐在青石板上,為你冰涼,為你沉澱,渴望就像你那無根的藤蔓,爬滿枝葉——橋之的手勁加大了,我看了看他。
那一刻,我們都沉醉了,雖然橋之的手那麼冰涼,被握著的我卻由於手心裏的溫度暫時脫掉了對命運的質疑,一顆“蠢蠢欲動”的心裝滿了貪戀,真希望這一刻能永遠停留,隻是自己從未見證過永恒的諾言,我不會再輕易相信。
心麻木了,因為不相信了,因為受了傷,所以麻木了,所以不會輕易相信了。
悄悄望了一眼橋之,還是看不見那雙眼,但我們唱出的調子卻出奇地一致:你就像那塵埃裏的花,看不清清晨第一滴露珠的模樣,角落裏的黑暗,褪了色的王國,記憶裏你那仰頭的角度,塵世的灰色,你說你愛上了沉默,來不及傾訴,木偶的跳動帶走記憶裏的思念,黑色籠罩的小巷,那暈黃的燈光,倒影上歲月的腳步,吞噬了你那嬌嫩的花瓣,而我,隻能坐在青石板上,為你冰涼,為你沉澱,渴望就像你那無根的藤蔓,爬滿枝葉,你就像那塵埃裏的花,你就像那塵埃裏的花——我將手從橋之手中抽了出來,就在他唱出最後一句歌詞的時候,橋之直愣了好一會兒,等他回過神來,我已跳下舞台,走得很慢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鋒上,鋒利的刀子狠狠地劃過腳底,那種鑽心的痛,痛進了我的心底裏,我憋著,這回我沒有顫抖,沒有眼淚,沒有哽咽,隻有周圍的唏噓聲,像那飄忽過來飄忽過去的私語,唯一能安放自己的位置隻有這條腳下的狹窄的路,那麼就一直走下去吧!
我走到她們身邊,秦小茂她們奇怪地看著我,我什麼話也沒說,她們也什麼都沒說,走過了幾步,我突然又停了下來說:“是的,就這樣想吧!正因為我不想他們為我擔心,所以,不要讓他們再接近我!”莫芊知道這話是說給她聽的,等她張開嘴想說點什麼時,我已經跑出了禮堂。
用盡全身僅剩的力氣,我跑到大樹下麵,夜裏,隻有附近的路燈射過來一些散淡的光芒,也隻剩下這散淡的燈光透過樹縫鋪開來,更顯得散淡,這零碎的,殘破的地麵。我好想衝過去緊緊抱住那棵樹,抱住那棵我曾抱過的樹,它沒有人的溫度,但卻有人的溫暖,那是一種不能再碰的溫暖,可是這棵樹,我已經依賴過一次,不能再去依賴,不然裏麵的精靈會厭煩自己,這樣想著,我很想哭很想哭“不能再哭,不許再哭!”我使勁地捶著自己。
有些溫暖,隻要一次就夠,第二次意味著失去,所以,隻要珍藏就好,不能一味地攫取。
突然被人從後麵拉住,肩膀被用力掰過去,橋之的表情很恐怖地壓在我的頭頂上,他看著我,閃躲不過,我害怕這樣子的橋之,隻能低下頭,聽見他說:“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好起來?”他真的這樣做了。
我睜大雙眼,在橋之說完“我們一起相信,好嗎?”這句話之後,麵對自己的這個“同伴”我是該感激,還是掉頭就走?靜默,看著他,他放在我肩上的手竟出奇般灼熱,不似從前那般冰涼,那感覺很像多年前的逸之,逸之的手很溫暖,那雙手曾拉著自己在榕樹上一筆一劃地刻出“心形”那個溫暖的人曾告訴我說要相信。
“你回來吧!”橋之說,手從我的肩上滑下去,溫度也瞬時跟著退沒了。
我仰起頭看橋之的臉,他一貫的憂鬱不見了,澄澈的眼裏有水似的閃動,流出來的溫暖勢要融化掉長期以來形成的堅冰,我的,還有他的。
我踮起腳尖想要探尋他眼裏的真實,這樣的溫暖突如其來而顯得陌生,看著麵前這個與自己相似的人,自然而然地就想要向他求助,像是沙漠甘泉。
明白那份熟悉的感覺來之不易,在荒涼裏摸打滾爬的我們都明白:能夠被自己牢牢抓在手裏的也就隻剩下同樣被丟棄的人,能夠付出信任而不會失望的也就隻剩下經受了相同孤獨的人。
我動了一下嘴:“我,還能回去嗎?”
“相信我,可以的!”橋之這樣說,語氣那麼的肯定,卻反而讓我擔心,“可是不行了,回不去了!”我沙啞著聲音,“為什麼回不去?你還在怪我們?還是不肯原諒你自己?”他低吼,“我——我——”我知道該怎麼說,該怎麼解釋,“你不是說過我們是一樣的嗎?”橋之使勁搖晃我的肩膀,失去理智,“是!我是和你一樣,我們是一樣沒錯!但我們都被丟掉了,我們注定得不到幸福的!我已經累了,很累很累,我受不了了,不想讓自己再累下去,也不想再傷害任何人了,你明白嗎?”我乞求著他,覺得那個時候的他好陌生,印象中的橋之是個寡言少語冷冰冰的人,此刻他那麼瘋狂卻又熟悉,因為我也曾幻想這樣去對待某些人,大吼大叫,可是,我拿不出這樣的勇氣了,在一次次的失去後,我開始懂得“妥協”這兩個字是讓我藏躲的最好借口,“為什麼你一定要把這一切全攬到自己身上?根本不是你的錯?”橋之又吼,他的手摁住我的肩膀,十分用力,很痛,我隻是低低地問他:“還記得那個時候的你嗎?你為了一條白裙子——”
橋之再次鬆開他的手,滿臉的愧疚,他問:“你在怪我?是不是?你說啊?”仍是發瘋般的口氣,“沒有,我沒有怪你,沒有怪你們,我不是——我沒有——可是——我累,已經累了,我。”我的語序非常混亂,根本控製不好自己的用詞了,幾乎是拚湊出來這樣的一個句子,橋之直直地等著我把話說完。
不是因為食物短缺而饑餓,而是因為缺乏愛而饑餓;不是因為長途跋涉而疲憊,而是因為這反複的得到和失去真的很能折磨人。
“隻要回來就好了!”橋之囁嚅著:“你——”他沒有再說下去,也不像是要逼我的樣子,我心裏一陣陣絞痛突然襲來,每次情緒一激動就會這樣,可我還是堅持住了,不能讓他們知道,不能,至少現在不能,耷拉著腦袋,我努力擠出幾個字:“走吧!”
“走?”橋之納悶,我卻再也擠不出一個字,嘴唇憋得發紫,故意不看橋之,免得他發現,兩個人僵立,誰都不肯再打破這死寂,突然林三衝過來了,他一句話也沒說直接用力扯掉我左手腕上的手鏈,我吃驚地看著他,他則若無其事地從兜裏取出另一條一模一樣的貝殼手鏈,繞在我的手腕上,定定地說“這樣,不就可以了嘛!傻妞!”在他的用詞裏,我被稱為“破丫頭”、“傻妞”之類,很久沒人這樣叫我了,突然的一陣莫名激動,隨後是令我難受的心內的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