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盒子---現在就置於她雙手之中,
而她並不急著打開。
她希望在打開這個盒子之前,她已經能夠真正理解自己的命運。
[1]
對於葉昭覺來說,這是一段兵荒馬亂的日子,她的生活已經被幾件事情劃分成了幾個固定的部分。
新娘造型工作室開業在即,裝修還在收尾,她每天一起床就得趕過去守著工人們幹活兒:“各位師傅,請一定要抓緊時間啊,拜托拜托!”
陳汀早已經把話說在了前頭:“你知道我有多懶的,殺了我上午也起不來,你就多擔待擔待。”
明麵上是朋友、合夥人,實際上多少有點兒雇傭的意思在裏邊,哪兒能一點不遷就她?
這點兒人情世故,葉昭覺還是懂的。
到了中午,工人們去吃飯,去休息,她就去711買個飯團子、沙拉或者涼麵,雖然是簡簡單單的速食,但好歹能抵餓,勉強算頓飯。
關於吃這件事,葉昭覺現在認為是越省事越好。好不好吃?不要緊。
中午過後,等到陳汀一來,她就可以去上化妝課了。
學了這麼長時間,她自覺進步巨大,算一算課程,差不多也上完三分之二了。
最初來上課時,其他學員經常會在下課後互相約著一起去逛街,或者看電影、吃火鍋,聽著都是些讓人開心的事情。
她們一開始也會叫葉昭覺一起,可惜每次,葉昭覺都會麵露難色,抱歉地推辭:“去不了,我還有事,下次吧……”
哪裏有什麼下次,拒絕的次數多了,大家也就都識趣了。
在同期學員的眼裏,葉昭覺是一個禮貌,友善,好打交道,可又極不合群,神神秘秘的人。
葉昭覺的苦衷不好跟任何人講,她不是不合群,隻是實在沒時間再勻出來用於社交。
喬楚出事,邵清羽懷孕,閔朗關掉79號……一樁接一樁,連個喘息的時間都不留給她。
她不是任何一件事中的當事人,可件件事都弄得她焦頭爛額。
“責任感”——葉昭覺長到這麼大,好像現在才真正體會到了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
從前閑來無事,她隻覺得在這世上,與這幾人喝酒談天最快活,直到這一連串的變故如隕石砸向地球,而他們每一個人的痛苦和躊躇,都令她感同身受。
似乎真是要等到這樣的時刻,真正的“交情”才會顯山露水,她才能明白,這幾個人於她而言,是手足之情。
每隔幾天她都會去律師事務所見見喬楚的代理律師,盡管還沒有太多實質上的進展,但隻要去了,她心裏就會好過一點兒。
很奇怪,以前一丁點兒事她都會手忙腳亂,不是哭就是崩潰,現在遇上這麼大的事,她反而比誰都鎮定。
有時陳律師在處理別的事情,她就在會客室裏安安靜靜地等著。
這一小會兒時間,便是她一天中唯一清靜的時候。
有一次,她實在太困了,等著等著不小心竟然睡著了,直到陳律師的助理不得不來把她叫醒,醒來時,她額頭上有一塊被壓出來的紅色印記。
她專心致誌地跟陳律師談了大半天,對自己額頭上的那塊印記渾然不知,最後,她大概聽懂了陳律師的意思。
Nightfall因為火災而直接造成的經濟損失,加上有工作人員因意外受傷,再加上阿超他們一口咬定是受人唆使……種種情況,都讓喬楚難逃牢獄之災。
但是——如果徐晚來願意接受一定程度上的經濟賠償,法院或許會考慮從輕追究法律責任。
難就難在,要說服徐晚來,這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葉昭覺去過兩次徐家,第一次是單獨去的,徐晚來一聽她的來意,隻差沒當場發脾氣趕她走。
第二次,她心有餘悸地叫上了簡晨燁一起,結果並沒有比第一次要好,隻是回去的路上多了個伴而已。
“我覺得,閔朗應該會比我們更清楚,”坐在車上時,葉昭覺的臉上有種仿佛被人狠狠踩了一腳的表情,“該怎麼跟她談……”
簡晨燁歎了口氣,習慣性地想伸手去拍拍她的頭——手到半空中,又收了回去——他突然意識到,他們之間早就不適合出現這樣的舉動了:“算了,你也盡力了。”
葉昭覺也知道自己是在做白日夢,無用功,但她還是想試一試。
“我試過了,知道此路不通,也死了心了。”葉昭覺笑了一下,將話題轉移開,“邵清羽懷孕了,你知道嗎?”
“真的?”簡晨燁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那……挺好的啊。”
“是啊,挺好的。”葉昭覺順著他的話重複了一遍。
他們已經無法像從前那樣說話了,這一點,他們心照不宣。
某些話題,一旦要深入地談下去,勢必會牽扯到往事,而這些過去,恰是他們現在必須小心翼翼避開的雷區。
這時,公交車報站的廣播在提示,下一站就是葉昭覺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