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電視機裏的綜藝節目依然在播放著,成為了空洞的背景聲。
葉昭覺注意到,喬楚的臉色變得蒼白,瞳孔似乎也在放大。
她心中一動,抓住喬楚的手——那手也是冰涼的——正色問道:“你怎麼了?”
喬楚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討厭過葉昭覺,她的手像一副手銬一樣鉗住了自己的手。
“是怎麼搞的?”喬楚聽到有個聲音這樣問,過了一會兒,她才意識到這是自己的聲音,她現在就像是打了全身麻醉似的,反應遲鈍,肌體麻木。
“具體的情況我還不清楚,閔朗在電話裏講得很含糊。”葉昭覺輕聲說,那種特別惶恐、心裏特別沒底的感覺又出現了,就像那天在咖啡館裏聽著齊唐和Frances的對話時一樣。
“什麼時候?”喬楚又問了一個問題,她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縹緲。
葉昭覺說了一個日期。
喬楚回憶了一下,正是她回老街後的第二個星期。
“我先過去看看,很快就回來,你在家裏等我,”葉昭覺柔聲安慰著喬楚,“我明天不用上化妝課,我們出去逛街,吃好吃的,好不好?”
喬楚根本沒有聽見葉昭覺說什麼。
她已經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一個隻能容納她自己一個人,充滿了罪惡感和悔恨的世界。
葉昭覺離開後,喬楚拿起手機,顫顫巍巍地給阿超打電話,可一直是忙音,再打,又是無法接通。
那場火從Nightfall一直燒到了喬楚的心裏:“快接電話接電話啊……”她神經質一般罵罵咧咧的,渾身都在顫抖。
她掛掉,又打給當天在場的另一個人,還是打不通。
對於喬楚來說,恐怕世界末日都不會比現在更慘。
她定了定神,抓起鑰匙和手機胡亂塞進包裏,連外套都忘記拿,飛快地出了門。
去老街的這一路上,她的心髒一直懸在喉嚨口,幾乎停止了跳動。
沒有任何宗教信仰的喬楚,向她所知道的每一位上神輪番祈求,祈禱事實並非自己所預想的那樣。
“不懂禱告都敢禱告,誰願眷顧這種信徒……”——很多年前,她就會唱這首歌,卻從未想到,現實竟會如真歌中所唱。
她從十幾歲出來混跡社會,大場麵也見過一二,但從未像今天這樣怵懼過什麼。
她口中喃喃不清,念念有詞,一雙手幾乎要將自己掐出血來,怎麼會這樣呢,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老街的台球廳門口,沒有往日熟悉的那幾個身影。
過了很久,她懷著最後一點點僥幸的心理,沉重地走進台球室,問老板:“今天阿超他們沒來嗎?”
老板正拿著手機玩遊戲,頭都沒抬一下:“來什麼來啊,前天不是剛被帶走嗎?”
萬分之一的希望,在那一瞬間泯滅。
“被誰帶走?”喬楚心裏其實已經知道答案。
老板不耐煩地抬起頭來,看見是喬楚,臉色稍微緩和了點兒:“怎麼?你不知道嗎?他們幾個估計是犯了什麼事,警車直接開到老街來,一群人全給拉走了……”
後來老板還說了什麼,也可能什麼都沒說吧,喬楚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隻記得,當自己抬起頭來仰望天幕時,黑夜早已經無聲無息地降臨。
[3]
在徐晚來家門口,葉昭覺見到了闊別許久的簡晨燁,雙方都有點兒尷尬。
上次那一耳光——毫無疑問,雙方都還記得,於是一不小心撞上對方的目光,兩人就都不知該如何自處。
隻好談徐晚來的事。
簡晨燁皺著眉:“幸好她自己那晚沒留在工作室,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葉昭覺無聲地點了點頭,她也著實為徐晚來感到後怕。
“等下見到小晚,大家都注意一點,別刺激她。”簡晨燁特意叮囑了一句。
閔朗的臉色比任何時候都陰沉,他一直沒說話。
他隻要一想到“晚來差一點點葬身火海”,一想到自己差點兒就失去這個人——就恨不能穿越時空回到火災發生之前阻止這一切,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短短幾天的時間,往日光鮮亮麗的時裝設計師徐晚來,像是經曆過了幾生幾世的苦難,臉上的憔悴,讓人一望即知她承受了多少煎熬。
她本來就瘦,現在看起來,就像是輕輕一碰就會碎掉的樣子。
葉昭覺鼻子酸酸的。
沒有人比她更理解徐晚來此時此刻的感受,自己一磚一瓦砌造的夢想,最終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被徹底毀滅,這種無能為力的挫敗和痛苦,別人怎麼會明白。
“消防那邊已經出了火災認定書,確定是人為……版師現在在醫院接受治療,她那晚趕工沒回家在二樓房間休息,不幸中的大幸是她傷勢不算太重……公安那邊也已經開始立案調查……是,我沒有買保險,為什麼,因為我傻呀……我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誰,有沒有可能是行業裏的競爭對手?不知道,是不是意外?也不知道……暫時沒有什麼打算,謝謝大家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