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烈飛問了一個既簡單又深奧的問題。
“我是誰?”老者喃喃自語道,這個問題對他來說似乎過於久遠,久遠到足以讓他忘記。
“河,真是讓人憎恨的東西。人類的世界有河流就能誕生文明,而這裏,河,隻能接受死亡。”老者突兀地感歎道。
“您說這是河?我可從沒見過充滿了黑暗的河...”烈飛厭惡地說道,船上那些掙紮著的手臂讓人說不出的心裏發毛。
“你沒見過是因為你沒死過,活著的人無法見到,死去之人見到卻無法告訴別人,這裏是冥河。”老者空洞的雙眼燃起綠色的火焰,似笑非笑的表情讓烈飛心頭一緊。
“冥河!”
傳說冥界有四條河,其中有兩條河上有船夫,其中比較著名的是卡隆冥河渡神,厄瑞波斯與尼克斯之子。神話中,卡隆是冥王哈得斯的船夫,他不僅是在冥河上擺渡,還肩負著分辨來到冥河岸邊的是死者的亡靈還是不應進入地府的活人的任務,因此他也是分辨之神。
另外一個就沒幾個人知道了。
菲雷機亞斯是軍神阿瑞斯之子,塞薩利國王,他女兒科洛尼斯(醫神阿斯克勒皮俄斯的母親)與太陽神阿波羅相戀,卻因太陽神的信差白羽烏鴉胡亂說話,讓太陽神誤以為科洛尼斯紅杏出牆而射殺她,後太陽神得知實情後就把白羽烏鴉變黑並剝奪他說話的能力。菲雷機亞斯一怒之下,放火焚燒了太陽神在德爾菲的神廟,他也因此被太陽神處死,死後他成為在恨河斯梯克斯上擺渡的船夫。
童年孤僻的小孩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愛幻想,愛神話,因為裏麵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朋友,世界,夢想。
烈飛也不例外,自從母親瘁然離世之後,曾一度迷戀神怪傳說的烈飛自然對冥河的傳說知之甚詳,甚至還專門請教過宮廷文官教授。
“卡隆?菲雷機亞斯?”烈飛試探著問道,老者微微變色的臉讓烈飛確定了他的身份,雖然隻是短短那麼一瞬間。
“敢於對抗太陽神的人為何在渡船之上腐爛?難道不祈盼著重見天日嗎?”烈飛問道,語氣中卻多了股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意味。
“哼!祈盼?向誰祈盼?是這無邊的黑暗冥河還是地獄裏的罪惡之主?看到了嗎?祈盼之人連輪回的權利都沒有!”菲雷機亞斯怒指著船體上掙紮的手臂吼道。
“沒有祈盼的你不也失去了輪回的能力嗎?”烈飛反駁道。
“...你!...起碼我還能遊走於陰陽之間,抬頭就能看到科洛尼斯的臉!”菲雷機亞斯眼中綠火更盛,船上搖擺不定,掙紮著的手臂迅速地枯萎幹瘦。
“自欺欺人!能沐浴陽光又何必苟且陰暗!隻是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罷了!一顆懂得反抗的叛逆之心足以改變整個世界!”烈飛激動地高聲道。
“幼稚!世界在哪裏?世界是什麼?隻有強大的力量才是反抗的資本,沒有力量的反抗隻是徒勞送死!”菲雷機亞斯不屑地喝道。
“送死也比呆在這裏腐爛生蛆強上萬倍!”烈飛憤慨地怒罵道。
菲雷機亞斯顫抖著身子,卻出乎意料地頹廢了下來。
沉默許久。
“你走吧,地獄的烈焰尚未召喚你的名字,我會為你指引道路。”菲雷機亞斯無力地說道。
烈飛也不說話,奮力遊向了渡船。
看著近在咫尺的渡船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靠近半步,期間烈飛力竭了好幾回,靠著灰色城堡從黑暗中吸收能量來補充消耗。
最後,烈飛悍然開啟了路西法的黑暗之翼,借助吸收的大量暗黑能量,龐大的黑色羽翼伸展覆蓋數百裏,隻是仍然無法靠近半步之遙的渡船。
菲雷機亞斯幹脆閉目養神,不再理會拚命靠近的烈飛,雖然他並不知道這個並不屬於地獄,也不屬於人間的小子想幹什麼,隻是黑色的羽翼讓菲雷機亞斯感覺到一種熟悉又敬畏的可怕氣息,而能穿行於灰色地帶卻沒有迷失的人他隻見過一個。
如同之前漂流於黑暗,烈飛努力地靠近著渡船,他不想將龜縮的菲雷機亞斯打醒,也不想對他說什麼豪情萬丈的漂亮話語,他隻是想證明,證明努力了,哪怕沒有達到終點,一樣的贏得尊重,不是別人的尊重,是自己對自己的欣賞,有一種堅持,總能感動自己。
漫長。
兩個人就這麼對峙著。
直到。
直到烈飛的黑暗之翼觸及了渡船邊緣,菲雷機亞斯終於睜開了眼睛。
“孩子,停下吧...我當了萬千年的擺渡人,我明白你的用意,停下吧。”菲雷機亞斯的聲音沙啞蒼老,充滿了隔世的滄桑。
“你讓我想起了那個人,雖然可怕,但也可敬,更是可畏。走吧,替我好好仰望那個世界的陽光,如果可以,幫我再燒一次德爾菲的神廟!”菲雷機亞斯眼中的綠火再次熊熊燃起,手一揮,烈飛出現在了渡船之上。
溫暖。
擁有光和熱,是一個人類內心最渴望的東西。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