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拂簾墜茵(2)(1 / 2)

定權道:“你不用替我擔心,你有你的覺悟,我自然也有我的覺悟。”

定楷笑道:“我不是擔心,我隻是好奇。譬如說殺我如同自殺,你明知道會授天以柄,為何還甘為驅馳?”

定權按著他的肩,俯下頭去,將嘴唇湊近他的耳邊,低聲道:“不錯,這次換我甘心入彀,甘做逐兔走狗。你說你懂我,那你應該知道,這次我擔心的,不光是許昌平的事,更是長州的事。國事到了這個地步,戰事到了這個地步,你和李帥的關係,實令我寢食難安。你一旦朝事失利,會和他謀劃出什麼事來,我想想就毛骨悚然但是我沒有任何證據,用陛下的話說,我是權臣,他從來就不信任我。我也沒有你的膽子,敢憑空詰告陛下掌兵的心腹重臣。所以隻好委屈你了,我不管你和他是什麼關係,隻要你不在了,這層關係自然也不在了。”

他離開他,稍稍提升了聲音,繼續補充道:“再者,你手下的那群文人確實有點磨人,我沒那個精力和他們糾纏消耗,你若活著,不管在天涯海角,他們必定還會借題發揮,你不在了,他們鬧幾次沒有意思大約也就會修身養性了,想必天心也是這個打算。你要知道,外侮如此,都中再內戰不息,若使戰事失利,國家的元氣再過幾十年也養不回來。”

定楷歎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如此看重這江山。可是殿下,你這麼行事,是得不到這江山的。”

定權搖頭道:“我縱然得不到,亦不會讓你得到。非我戀勢,非我貪功,我隻是不放心江山落到你這樣人手中。此事發端時我就打定了主意,這次必須殺你你害死了你的母親。不擇手段,不設底線,天下交給你,何事不敢為,何惡不可做?我實在不能夠放心。”

定楷的嘴角牽動了一下,似是一個無力完成的笑容,“母親……哥哥離開已經讓她生不如死。我隻不過想,不如讓她在最後,還能懷抱著一個希望。倘若真親眼看到我兄弟都為你驅逐,一世不能與她再見,對於她來說,那是比死亡還要慘痛千百倍的。”

定權咬牙道:“我真不知道,你對她說出口的那一刻,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麼。”

定楷平淡一哂,道:“我也是人。殿下,你難道忘了當年,自己到盧先生府上去哭訴時的心情?”

定權愕然不能答,良久方問道:“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定楷道:“殿下贈我的兩幅晉帖,我好好收在府上,就留給六哥兒罷,聽說他的字是殿下親自督導的,他日後定可修成正果。”

定權應道:“好。如果有來世,你我還做兄弟的話,我會把我這手字,也好好教給你。”

定楷笑道:“那我先謝過了。但是哥哥,如果真有來世,如果來世仍像今世這樣不公,我還是要像今世這樣鬥爭,這是我的無間,也是你的。”

他久不聞定權說話,閉目笑言:“動手罷,這副樣子,我也累了。”

定權站起身來,走近李指揮,吩咐道:“聖意你是明白的,我對虐殺沒有興趣,請給他一個痛快。”

李氏略一遲疑,朝手下軍士揮了揮手。

沉重的刑杖重重落下,精準地擊打在了罪人的脊柱上,是杏花花枝折斷的聲音。零落入塵埃的鮮血,那與觀者同源的鮮血,星星點點,一樣也是滋養這江山的泥土,為這江山增色的落花。

這江山,為愛它之人永不枯竭的鮮血滋養得如此欣欣向榮,如此光彩煥發,如此美豔動人。

太子入宮複旨已經是午後,陳謹早在康寧殿外守候,見了他訕笑了兩聲,無話尋話道:“陛下就在殿內,殿下快請進。殿下,臣今早剛剛親至太醫院,請張院判和趙太醫赴東宮,二者都是小方脈科國手,臣……”定權冷冷打斷他道:“替去。”陳謹麵色煞白難看,硬著頭皮道:“殿下,可是此二人……”定權止住腳步,一雙清冷鳳目的目光轉移到他麵上,一字一頓道:“陳總管,本宮說了要換人,你是要抗旨嗎?”陳謹連聲應道:“臣萬萬不敢,臣謹遵殿下旨意。”定權不再理會他,徑自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