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就快到了,但是來的方向就……”
混戰所引起的倉促,讓他們無法辨別方向,這海上東南西北都看起來一樣,又是黑夜,剛才慌忙轉舵,不知道轉到哪個方向了。
熟知方向的人,也在混亂中不知所蹤,這艘船上不過十人,卻全不是善於航行的人。
伊斯一驚,萬一船行駛的方向和希臘船隊相反,那豈不是……
他驚駭的抽著氣,慌忙間阿爾緹妮斯,置於一旁,起身到船欄處,看向茫茫的大海,暗夜下,看不到盡頭,哪裏是哪裏根本分不清。
赫梯的士兵已經保護不了她多久了,如果被抓回去,她會生不如死的。
他心急如焚,握著護杆的手亂顫。
怎麼辦?他想要保護她。
可他隻有這一個長才——預知,可是以往這個長才都沒能保護她什麼,她還不是一樣再遇險,一樣的受到傷害。
但,他唯有這個。
這次能幫得了她嗎?
深遽如潭的雙眸迷離地望她,宛如微耀的星光,淒迷的照耀著。
第三次的即時預知,代價會是他的生命,如果失敗了,還有誰能保護她。
不,他要相信自己,他能保護她。
他微掀薄唇,緩慢蠕動,朝著遠方低喃著誰也聽不到的話語,溫情的目光中透出一種絕然。
血印在他額頭燦亮,紅如鮮血,湧動出的力量,竄過四肢百骸,如同碾碎的痛苦,讓他暗吼不已。
澄澈的目光凝聚出一抹幽遠,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希臘威武的戰船。
他們就在那裏,隻要這艘船能前進到那裏,就能彙合……
“……那裏……往哪裏走……”顫抖的手抬起,指著一個方向。
伊斯語聲艱澀暗瘂,他驚駭地倒抽一口氣,微退了一步,未說完,便猛地咳了起來。
劇烈的痛,侵蝕著他殘存的意識,發絲遮掩無法得見他的表情,隻能聽見一陣喃喃低語之聲斷斷續續,“快……過去……過去……”
士兵驚詫於他為什麼會知道,但這時已容不得多想。
“快,快將船調轉方向!!”
巨大的船身,猛然那調轉了方向,船身的抖動,讓伊斯重心不穩的跌倒在地。
寒冷,劇痛,讓他無法挪動一分,生命作為代價的預知,會讓他承受難以想象的痛苦,但看到依然坐在甲板上,毫無反應的阿爾緹妮斯時,他奮力爬了過去,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阿爾……你有救了,你有救了,我能幫到你了……能了……”
冰冷的手撫上她的臉,殘喘的呼吸,讓他知道,自己即將死亡,他並不害怕,隻想將她的一切都印入眼底。
堅持下去,等希臘的船來了,他才可以閉上眼睛,對了,還有那把箭,不能留著,他要扔了它,顫抖得從腰際拔出箭,使力地扔出船。
聽到撲通一聲,他笑了,仰躺在甲板上,等待死亡的來臨。
船啊,再行駛的快一點。
再快一點。
殘留的生命,開始點點滴滴流逝。
他咬牙硬撐,不斷的回想著她的一切。
在卡哈格市牢獄中,她的風華,她的睿智。
在聖地爾格山脈,她的英姿颯颯,她的運籌帷幄。
在奇卡魯市的宮殿裏,她的傷心,她的痛苦。
還有很多很多……
他也想到了自己。
一直以來,他似乎都沒有幫到過她什麼。
為了留下她,他自絕,卻被她所救。
為了能留在她身邊,他舍棄米特大神官職位,甘願屈居赫梯。
為了保護她,他放棄了做一個男人。
但是,他還是沒能幫到她。
他是那麼無能。
但,這次……這一次……布努雅神啊,乞求你,保護她,讓她平安,幸福,快樂,永遠永遠……
“是希臘的船,他們來了。”甲板上響起士兵們叫嚷。
伊斯聽到了,模糊的視線裏,看到了那架著浪濤而來船艦。
來了,他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