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鹹濕的淚水浸濕了他的傷口,引得他一陣哀叫。
“不痛了,不痛了,很快就會好了。”米瑪蘇抹著淚,哽咽著,在他血肉模糊的傷口吹著氣。
“米瑪蘇,你哭了?”薩魯聽到她的哽咽聲回頭,見她的眼淚沾濕了落在臉頰上的白發,他佯裝無事的揚起笑容,“你別擔心,我很快就會好的,我已經不痛了,我真的已經不痛了。”他胡亂地抹去她的淚痕,火辣辣的傷口折磨著他每根神經,他卻努力裝出輕鬆的語氣,隻為了不讓米瑪蘇哭泣,因為她是他最重要的人。
米瑪蘇看著他努力隱忍的模樣,隻能抱著他失聲痛哭,哀歎著,為何沒有人來憐惜他,他不過是一個隻有七歲大的孩子啊,難道皇位和權力就真的這麼重要嗎?
“米瑪蘇,你永遠不會離開我對嗎?”綠色的眸子閃著渴望,宛如流淌的小河般,璀璨而奪目,充滿渴求。
米瑪蘇慈愛地看著他,將他摟得更緊,“是的,我的小皇子,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他聽到了,笑得很開心,一如七歲的小孩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禮物般展開笑顏。每次入睡前,他都要如此問,因為他不曾擁有過什麼,唯一擁有的隻有眼前這個慈祥老婦的疼愛與關心,隻有每次得到了她的回答,他才能安心入睡。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並不會因為他的奢求而有所改變,米瑪蘇的慘死,讓他年幼而脆弱的心靈徹底崩裂。
那一天,他照舊被皇兄們欺負得趴在地上動彈不得,他為了不讓米瑪蘇傷心,一直堅強地隱忍著,但今天,他們似乎積壓了很多怨氣,拳打腳踢也未見縮減的趨勢。他抱著頭,忍耐著他們發泄,想著很快就會停手的,他隻要再忍一下就好了。
皇宮裏的侍女和侍衛們都裝作沒看見,即便他小小的身子上布滿了淤傷和鞭痕,他們也隻是急匆匆地路過。因為他們很清楚,救一個不受寵愛的小皇子就等於和眾多皇子為敵,孰輕孰重,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心知肚明,更何況在這些欺負人的皇子中,還有幾個已經被封了官位,更是得罪不起。隻能當作什麼都沒看到。但米瑪蘇再也忍不住了,她掄起掃把就往那些皇子們身上打。她哭喊著,尖叫著,年邁佝僂的身軀挺直地護在薩魯身前,她的行為無疑惹怒了眾皇子,他們窮凶極惡地瞪大了眼睛,辱罵她的放肆,將怒火和拳腳加諸她身上,她不躲也不閃,拚命地護著懷裏的薩魯,她的舉動更炙熱了他們的怒焰,他們把她拖至廣場上的斬首架上,用繩子將她捆綁在上麵。
薩魯不顧被毒打得遍體鱗傷,哭求著他們放過米瑪蘇。但他們不聽,執意要處死這個膽敢以下犯上的老婦,他隻能聲嘶力竭地哭喊著,甚至跪下來磕頭,磕破了額頭,鮮血淌濕了他的小臉。他扯著他們的披風哀求,他們聽到了,隻是笑,笑得放肆,笑得張狂,他們給他一根斬首架上的繩子,那是一根牽引著幾千斤重斬刀的繩子,告訴他隻要能拉住它,她就不用死了,然後他們砍斷了另一邊牽引斬刀的繩子,斬刀一失去牽引就急速往下墜落。
薩魯驚恐哭喊地拽牢手中的繩子,身子卻因為承受不住斬刀的重量,而被拖拉著在地上滾爬,他小小的手死命地緊緊抓牢那根比自己手腕還粗的繩子,拚命地想要拉住它。但試問一個七歲的小男孩哪有力氣拉得動千百斤重的斬刀,繩子快速地從他的手掌間摩擦而過,磨破了他的皮,他的肉,直至鮮血淋漓。他顫抖著哽咽著,他用牙齒咬,用身體纏繞住不肯停止的繩子,卻被繩子絆倒在地。他被拖在地上,沙子石頭混合著他的淚水和唾沫,沾滿了整個臉頰,牙齒無法承受繩子的摩擦也濺出猩紅的血,繩子卻依然不受他掌握地從手中摩擦而過。
頃刻間,轟然一聲巨響,他手中的繩子終於停止不動了,然而一切都為時已晚,斬首架上鮮血四濺,沿著木製的地板淌落在塵土中,一顆沾滿鮮血的人頭沾著沙塵滾落在年幼的薩魯麵前。他空洞的眼神已經流不出任何液體,身體抽搐著,愣愣地看著它,連閉上眼睛都做不到。耳畔響起了皇子們的譏笑與嘲諷,他們似乎還嫌不夠,殘忍地將米瑪蘇的頭在他眼前當球踢。
他看在眼裏已做不出任何反應,他看著被繩子磨得皮肉綻開的手,翠綠的眸子黯淡得如同幹涸的湖泊,不再有光亮。他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向踢著人頭的人群,嘶吼著衝上去,像隻發了狂的獅子,撲上去撕咬他們……結果,他被打得隻剩下半條命。
那一天,他失去了所有,但他擁有了一顆比任何人都冰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