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亞莉卻身子一軟,頹然地跪坐在地上。
生或是死,對她有區別嗎,那雙透著憎恨厭惡的綠眸,早已判了她死刑了。
薩魯屏退了前來伺候的侍女,在阿爾緹妮斯的攙扶下坐上床沿。他褪去披風後,腹部衣服上大片的血漬顯得觸目驚心,金邊的緞帛像是吸飽水的海綿滲出濕意。
她臉色慘白,急忙喚來卡布斯替他治療。她這才從卡魯伊口中知道,他一收到奧利的密報,就馬不停蹄地趕回來,披星戴月,一路上都沒有休息過,甚至跑死了三匹馬,傷口也因此一再裂開。
這份心意,她明了。他時而狂狷,時而細膩的情意,她更是清楚,但為何他總要受傷,總要流血呢?每每看到這些,她心裏就會下意識地逃避,他的愛始終讓她覺得沉重。
“你瘋了,會死的,知不知道。”
薩魯輕描淡寫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傷口,“小傷而已。”
她冷哼一聲,推他躺下,和卡布斯一起用剪子剪開衣料,發現殷紅一片的血漬中,還有些許發黑的漬跡,連著布料粘在傷口上,像是第二層肌膚,看來傷口不止裂開過一次,必定是血止住後,又裂了一次。她小心翼翼地撕著幾乎連皮的衣料,每扯一點,都有泛黃的濃液湧出來,有些粘得很緊,要用力才能掀得下來。每到此時,她都明顯感到到他身子一緊,她停下來,見他蹙著眉,咬著唇,一聲不吭,臉上卻蒙上一層薄汗。
見他一副死撐的模樣,她便取來棉布湊到他唇邊,“痛的話,咬著!”
薩魯像是受到了侮辱,故意別開頭,“一點也不痛。”
她看著他桀驁不馴的臉,想他是皇帝,一國之君,他即便是痛,也不會表現出來,更不會說出口了,或許撒把鹽,他就知道什麼是痛了吧。
一邊的卡布斯可就沒那麼多顧忌了。皇帝的傷雖然是慘不忍睹,但他是醫生,見慣了。他無所謂病患痛不痛,現下最要緊的就是幫皇帝治療,見阿爾緹妮斯一副慢吞吞的樣子,不知道要撕到什麼時候,長痛不如短痛,心一狠,猛地用力一扯,血絲泛著黏稠的濃液頓時飛濺,傷口上結的痂也一並被他扯下。
薩魯悶哼了一聲,臉色慘白,咬牙切齒地看著他,痛得說不出一句話,隻能拿眼睛狠瞪他。
卡布斯扯出一笑,頓時有種報複的快感,暗道:“你也有今天,這是幫阿爾報仇。”
“你想殺了他嗎?”她驚叫,下意識地推了卡布斯一把。老天,她光是用看就覺得痛。
被推得踉蹌了幾步的卡布斯,沒有忽略她怒氣衝衝的臉色。
“這樣比較快嘛!”他摸了摸鼻子,狡辯道。
她知道自己表現得太過擔心了,她必須冷淡才對,但她就是做不到。
“他是皇帝,是這個國家最重要的人,你好歹輕一點。”
聽到她的話,薩魯暗喜在心頭“你在關心我?”
“躺下,你在流血!”見他又扯到傷口了,她瞪著他說道。
他聽話地躺了回去,熱切執著地問道,“你在關心我是嗎?”
“你多心了,我是怕你死了,日子就難過了。”她不得不潑他一盆冷水,免得他自以為是。
她淡然的回答澆滅了薩魯心頭躥起的火花,冒起了一縷名為失敗的煙絲。他別過頭,不再說什麼。
見他不再問了,她也鬆了口氣,示意卡布斯替他上藥,走到一邊,看著剛才卡魯伊交給她的東西。
那是用黃金打造的小盒子,巴掌大小,精致非凡,上麵還雕刻著手拿權杖的神像,盒蓋正中央是太陽的標記。這個東西用貴重二字還不足以形容,那是一種權勢的感覺。
她打開盒蓋,等看清了盒中之物,不由得大吃一驚,迅速關上,她看向躺在床上的薩魯。
原來他是為此才去卡斯城的。
將盒子放回矮桌上,她快步來到床邊,見卡布斯已經包紮得差不多了,便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他點頭,收拾著醫藥箱離開寢殿。
殿內瞬間變得冷清,她站立在床邊思索著要如何打破沉默。
首先,她必須先解決亞莉一幹人的問題,這件事不解決就不能安心。她打定主意,輕拍了一下假寐的薩魯,“放了他們如何?”
他猛地睜眼,綠眸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什麼意思?”他認為她是瘋了。
她勾起笑容,知道要和這種精明的男人說話,就必須懂得分析利害關係。
“你也很清楚,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參與此事的人,一個是他的妃子,其餘的都是赫梯高層的官員,殺,談何容易。
“我不是個無能的皇帝。”他坐起身,目光深沉,“擅自違抗皇命的人,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