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北京時間淩晨4點。飛機的引擎聲在耳邊若隱若現,隻是迷蒙著,聽不清楚。
航班上絕大多數人都在休息,隻有不多的乘客仍有精神地在看影碟或是讀書,偶爾有書頁翻動的聲音,或是空乘人員壓低了的腳步聲。靜謐的夜裏,一切都平靜如水。
這條法蘭克福到A城的航線,喬未若已經數不清自己是第幾次飛了,她隻知道,這次,是最後一次。她坐在逼仄的休息間裏,靜靜地低頭對著手掌上的一隻水晶天鵝發呆。
“別看了。”組長程溪拍拍她的肩膀,“韓蘇維這種為了錢就能拋棄你的男人不要也罷。虧你一個A大德語係的高才生還為了他做空姐,一天到晚飛德國。這種人渣越早甩掉越好,不許再想他。”
未若把水晶天鵝收起來,抬頭說:“我可沒想他。我在想以後見不到我了,你們會不會想我。”
“誰說見不到了?”程溪拍拍她的頭,“你還不是在A城?我們還不是隨時可以找你出來吃飯?”
“嗯。”未若收拾心情,笑著抱住程溪的腰,“以後沒組長罵我了,搞不好連覺都睡不著。”
“小喬,快過去吧,你那座冰山要喝水。”未若的同事李玨剛從頭等艙送飲料回來,捅了捅她的肩膀。
“什麼我那座冰山,冰山就是冰山,又不是我的。”未若皺眉。
“隻有你伺候得了他,不是你的是誰的。”李玨打趣她。
未若戳戳她的額頭,轉身出去。
被她們稱做冰山的那個人,其實已經放倒了寬大的座椅,此刻正呼吸平穩地沉在夢鄉之中。要飲料的,是他身邊的男人。他指了指手中空著的杯子,極小聲地說:“橙汁。”
未若倒了橙汁回去的時候,看見他正對著筆記本電腦皺著眉頭研究著什麼。
未若伸長手臂,將橙汁遞給他,他點了點頭,做了個“謝謝”的口型,便放下手中的杯子,再度低頭向電腦屏幕看去,連打字的動作也極小心翼翼,像是怕驚醒身邊的人。
未若剛想轉身回去時,不經意地一低頭,發現那個睡夢裏的人微微動了動身子,身上的薄毯便順勢滑下來幾分,已經露出了左邊大半個肩膀。未若蹲下身子,小心地伸出右手,兩隻手指捏住毛毯的一角,輕輕地拉上去,將那人的身子完全蓋住。
準備起身離去的時候,未若抬眼看了看他的麵孔。
這個人被叫做冰山,並不是毫無道理的。
未若這條航線也飛了兩年,見到他們的次數,恐怕不下二三十次。麵前的這兩個人,幾乎是每一兩個月就要飛一次法蘭克福,未若常常碰見他們。剛才要飲料的那位,人非常溫和可親,總是帶著微笑。而躺著的這個,除了提要求和說“謝謝”以外,未若從來沒跟他說過其他的話,即使是提要求,也常常諸多刁難,不是嫌水太冰了,就是嫌咖啡不香。他說話的聲音向來低沉鎮定,卻總帶著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挑剔和冰冷。
此刻,未若看著他熟睡中沉靜的麵孔,完全沒了平日裏的戾氣,隻有一絲安詳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