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朝之時,文武百官皆在議論鎮國大將軍劉厥的頭發。都說是寧公主盛怒之下削斷的,寧公主好大的氣焰。
而當他們到高廟之上見到連發髻也梳不起來,唯能束成一個小辮,也依然顯得邋遢的劉厥,一個個都在暗自憋笑。卻有人沒憋住,終是笑出了聲,隻不過介於劉厥恨惡的眼色,很快壓製了去。
天子李崇儉和太後依次落座。李崇儉做出了驚異萬分的樣子,太後劉姬則是探了身子,驚覺問:“大將軍,你的頭發去哪兒了?”
隻這一問,劉厥便委屈得痛哭流涕,出列便是朝地上一跪,哭訴道:“太後為臣做主!臣昨夜撞見寧公主去武信侯府,無意問了句寧公主深夜獨自一人到武信侯府做甚,寧公主便咬定臣侮辱她的清譽,是以大發雷霆,削了臣的發髻不說,還殺了臣府上的屬官。太後,您要為臣做主啊!陛下,臣鬥膽,請陛下聖裁!”
劉姬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攖寧,見她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不禁問:“寧公主,確有其事?”
“大將軍的發髻由我削去是事實,他的屬官由我殺害是事實,他出言羞辱於我,亦是事實。除此之外,大將軍所言,皆有違事實。”攖寧一本正經解釋:“昨夜我帶人到武信侯府,意欲將早前就捕獲的狎妓官員宣平侯鍾興帶到大理寺審問,卻遇到鎮國大將軍帶府兵包圍武信侯府要人。我遂讓我的屬下強行從後門入,先一步帶走了鍾興,再到前院與之周旋。孰料大將軍就此調笑我是深夜拜會武信侯。這難道不是侮辱我之名聲?”
“一句普通的問候,再尋常不過的寒暄,怎到寧公主這裏,就是侮辱了?”劉厥實在委屈,“寧公主殿下,臣絕無侮辱您的意思啊!若非您心中在意,何至於發那麼大的火,殺臣的屬官,斷臣的發髻?臣的頭發……”說著他抹了一把淚,“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啊!殿下這是要臣做那不孝之人啊!臣真是無顏麵對我劉家的列祖列宗哦!”
“寧公主,你之所為,確是小題大做了!”太後話語裏不無慍怒之意。
劉厥是她的親弟弟,一母同胞,也就這麼一個弟弟。弟弟受了這般折辱,她當然生氣。
“臣女知錯了。”
誰也沒有想到,攖寧竟然這麼快就認錯了。
她規規矩矩地跪在地上,卻是不卑不亢,毫無膽怯,更無驚慌。
劉厥微張的嘴,彷如還有許多罪行沒有數落完。攖寧竟然這樣就認罪了,他倒覺得不解氣。昨夜裏因為頭發的事兒,他可是氣得一宿沒合眼。
他咬了咬牙,還是呈上了奏疏。他執意請求太後和天子,廢除給攖寧一介女流入朝為官的特權。
依著他在朝多年的建樹,一呼而百應,他一提出此事,足有大半的官員附和了他的提議。其中,不乏一些雖然忠直不以劉厥為首但思想卻難免腐朽的老臣。
“那麼,”攖寧輕笑一聲,提高了音調,“在諸位眼裏,內心深處,同是一介女流的我的皇祖母,當朝太後,是不是也不該出現在你們男人的朝堂,不該坐在那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