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愚人(1 / 1)

“今天是愚人節,沒跟人開一個玩笑,也沒人跟我開玩笑。我長大了,還是大家都一樣?有人說,如果連愚人節都沒人向你表白,那你就是真的沒人愛。哈哈。好吧,我沒人愛。”顧興托我這麼說。

說起在北京的二十天,現在能夠想起來的都是一些小事,事實上也沒有大事發生。如果一定要推出一件大事的話,那就是中考成績公布。好像是7月份公布的成績,但具體什麼時候已經忘了,如果把顧興當年的日記翻出來,應該能確定確切日期。反正就是那天晚上,從工地上回來,他爸突然跟他說,”我往家打了電話,你的成績出來了,572分,考上一高了。一高催著讓去報名呢,必須是本人去。你明天趕緊回去吧“。就是這麼突然,顧興隻感到了突然,沒有喜悅,雖然他考上了一高,那個省級示範性高中,那個每年都有人考上清華北大的全縣的男男女女都知道的一高。他沒想到自己能考上一高,他也沒有想到自己馬上就得回去。故宮還沒有去,天安門也沒有去。對了,還有鳥巢、水立方,那時候還是09年,奧運會剛過去,還有一點火星兒沒滅。作為一名縣城出來的初中畢業生,這幾個地方是最有吸引力的。什麼頤和園、什麼王府井,統統無感。

當時,他就跟他爸商量,能不能緩一天回去,自己還什麼地方都沒去看過,在北京這二十天全忙著幹活了。他爸隻知道家裏催的緊,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就是怕回去晚了,一高不收顧興。但他爸並沒有說太多,隻是說,你想玩玩一天吧,明天給你拿錢你去看看。其實也沒啥看頭。說完,他就去包工頭的屋裏給顧興算賬,包工頭給顧興算了十八個半工。顧興待在自己的屋裏沒去,他爸回來以後,說,老板說,你幹活慢,幹的還沒有老頭快。幹的活還不好。還舉了例子。就是老頭跟他在那個四合院幹活的時候他去視察。當時正在砍磚,牆頭推倒以後,把一塊塊的磚頭撿出來,上邊帶沙灰或者水泥的要用瓦刀砍幹淨,顧興的瓦刀不趁手,是個不知道包工頭從那找出來的多少年沒用過的瓦刀。都生鏽了。包工頭去的時候,顧興還是吃力的砍著。老頭老遠就看見包工頭來了,立馬把煙一扔就加了勁。顧興什麼也不知道,等他發現,包工頭已經來了一會了。顧興看見他來了以後,也沒加快進度。因為他確實累了,一直沒歇著,也隻能砍這麼快了。包工頭覺得自己抓住可以少開工錢的理由的。

那天晚上,跟他爸提出來這事,他爸自己也不好辯解什麼。不僅顧興不愛做眼皮子活,他爸也不愛這樣。該怎麼幹怎麼幹,老板不在也不歇著,老板在也不加勁。這也是他爸教給顧興的。回來以後,他爸給顧興說了這事,顧興心裏那叫一個難受,當時就跟他爸說,我明天就回家,我不去天安門玩了。

第二天,一大早,顧興、顧興他爸,倆個人就趕緊往車站趕。做大客車是最快的,而且能直達縣城。本來要在蓮花池長途客運站坐車,可那邊沒有太早的車。到麗澤橋長途客運站可以買到上午九點的大客車車票。倆個人一大早就起床,往麗澤橋趕。他爸去送他。請了一上午假。出來的時候就跟老板年問好了做哪路公交車,轉哪路公交車,在哪轉、在哪下。他爸第一次去麗澤橋,他也是第一次。兩個人著急忙慌的還在過人行天橋換乘快300的時候,坐反了方向。好在隻坐了一站,因為售票員問他爸去哪,他爸說去麗澤橋。然後人家就說,你坐錯方向了,得到馬路對麵去坐。你們在下一站下吧。顧興在車上著急下車,還把背包的帶子拎斷了。隻能抱著那個背包了,屋漏偏風連陰雨。

兩個人好不容易到了麗澤橋,趕緊去窗口買車票,幸虧沒誤車,還買到了座。在車站門口,顧興買了兩個肉加饃,跟他爸一人一個,這個就是早飯了。對了,在車站門口,還見著一個兩口子打架的。男的打了女的好幾個耳光,女的一直在罵那個男的。兩個人還拉拉扯扯的。

檢票以後,顧興上了車,他爸可能是不放心,不知道怎麼跟檢票的人說的,人家也讓他進去了,他到了顧興的車上,顧興已經坐在座位上了,他爸說去給顧興買點東西路上吃,就是這幾分鍾的時間,顧興被一個自稱聾啞人的人騙了。這是顧興第一次被人騙錢,也是他第一次開始覺得這個城市的深深惡意。

明天接著說。今天剛出差回來。晚上,自己一個人喝了兩瓶老雪,要了一盤肉皮黃豆,一碗米飯。在菜馬上要吃完的時候,一後頭,看見飯店門口的食用油。一大垛。一箱四桶,名字是口福大豆油。益海嘉裏出的油,原料產地是巴西。箱子上和油桶外包裝上明明白白的寫著“大豆原料為轉基因大豆”。產地是營口。轉基因,就這麼流入餐桌了,而且,並沒有告知顧客。這是最後一次去那個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