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覺到,他說話的時候是看著她的。
“我……我長得像她嗎?”蘇韻錦差點沒咬掉自己的舌頭,在圖書館一年多,別的事沒幹,閑書看了不少,這句話問得太可笑了。
果然沈居安笑出聲來,“不像。”仿佛還怕她不死心一般又強調了一遍,“一點也不像。”
蘇韻錦覺得丟臉得很,垂著頭再也出不得聲。
“你像你自己,這有什麼不好的?”他的聲音仍帶著笑意,讓人惱恨不起來。
又沉默地走了一段,沈居安沒有任何預兆地問道:“蘇韻錦,你覺得尊嚴和理想哪個重要?你會為了你渴求的東西舍棄你的尊嚴嗎?”
蘇韻錦對這個問題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猶豫了許久,回答說:“我沒有遇到太渴求的東西,所以到現在為止我覺得尊嚴很重要。”
“你說得對,無欲則剛。”沈居安自言自語,有那麼片刻,他竟也透出幾分迷茫,仿佛不再是蘇韻錦印象中那個聰明清醒、目標堅定的人。
“留校的事,我拒絕了。”
“啊?”蘇韻錦的語調說不清是驚訝還是惋惜,對於一個普通的學子來說,即使很優秀,留校仍不失為極好的一條路,多少人努力爭取卻得不到那個名額。
“我簽了‘衡凱’。”
原來是這樣。衡凱集團的名聲蘇韻錦並不陌生,即使在這個外企、大型國企如雲的城市裏,它也是如雷貫耳的。據說它招聘的條件相當苛刻,待遇也相當優渥,隻是未聽說在他們學校有招生計劃,不知道他怎麼竟被這家公司錄用了,如此說來,放棄了留校的好機會也說得過去了。
“蘇韻錦,你看起來很意外。”
蘇韻錦當然不能說她是失望,因為以後的圖書館裏她很難再看到讓自己安心的那個人了。
“沒有,隻是在我的想象中,留在高校任職更符合你給我的感覺。”
“相信我,我很清楚自己適合什麼。”沈居安臉上有種蘇韻錦不熟悉的笑意,“無論是工作,還是人。”
“鬱華,我說不清,他好像是來接我回學校的,他說話時看我的眼神……我該不會是做夢吧?”晚上,蘇韻錦在電話裏跟莫鬱華說起剛才的事,心中猶泛漣漪。
“說不定他真的對你有意思。我早就那麼認為了。”莫鬱華的聲音透出笑意,“看來我要說聲恭喜了。”
“什麼呀,說不定他隻是好心,或者是路過。都是我自己在那裏瞎想。”蘇韻錦小聲說道,唯恐被人聽見。
“瞎想就瞎想吧,你覺得快樂就好。”
“快樂?”蘇韻錦怔怔的。她快樂嗎?快樂不就該是這樣,心中滿滿的,平淡而祥和?可是為什麼,她又覺得少了些什麼。
剛掛了莫鬱華的電話爬上床,宿舍的電話又響了。下鋪的舍友接了,喊道:“韻錦,又是你的。”
蘇韻錦匆匆下床,拿過話筒“喂”了一聲,良久不見回音,她以為電話接觸不良,撥了撥電話線,另一端還是沉默。這個學期開學以來,她不止一次接到這樣的電話,每回舍友都說是找她,是個男孩子,等到她接聽的時候卻悄然無聲。電話沒有來電顯示,不知道從哪裏打過來的,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終究有幾分詭異。舍友們還笑話她不會招惹了什麼變態吧。她心裏納悶,本想掛掉,然而腦子裏電光火石間像感應到了什麼,握話筒的手也悄然緊張。
“……程錚?是不是你?”她有些不能相信地問,許久沒有說出這個名字,出口時心中有種淡淡的異樣感。
沒有回答。
蘇韻錦就這麼一直拿著聽筒,陪著對方沉默,很久之後,她似乎聽到對方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然後就傳來了斷線的嘟嘟聲。
“怎麼一句話都不說?”舍友問。
“對方什麼都沒說呀。”
“怎麼可能,我明明聽到是個男生,聲音很好聽哦。”舍友轉瞬又說,“不對呀,韻錦,對方什麼都沒說,你還接了那麼長時間,又逗我開心吧?”
她之所以沒有掛斷,就是因為想到了他。但是他怎麼會想到和她聯係?那天他的表情是那樣冷淡。
是他嗎?不是他?
蘇韻錦就在這樣紛亂的思緒中沉沉入睡,陷入夢境前,她都沒有意識到,這樣的夜晚出現在夢裏的人不應該是擾亂她心扉的沈居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