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音從沒想到,自己會在這個時間和這個地點遇見魏平。
對她來說,魏平這個人,意味著過去那段不可再追的記憶,意味著大學時期甜蜜又青澀的時光,也意味著——毫不留情的背叛。
不過,事情畢竟過去都快四、五年了,如今的林嘉音與當初的那個林嘉音已經判若兩人。而且又是在這種場合,既然他能用這麼平淡無常的語氣叫出她的名字,那麼她自然不能當作不認識此人。
她臉上堆了笑容,原本也打算伸出手去說一聲:“魏平,你好。”卻不想,眼角餘光正巧瞥見另一頭走來的美麗女郎,這幾個還未出口的字,便自動吞下了肚去。
這位美麗女郎她倒也認識,雖然隻有一麵之緣,但是印象頗深——直到現在,林嘉音都能清晰回憶起多年前那個盛夏的雨夜,這位汪小姐親昵地勾著魏平出現在自己麵前,年輕而豔麗的臉龐上有著獨屬於勝利者的驕傲,並以一種咄咄逼人的口氣道:林小姐,你能給他的我也能給,可是我能給他的你卻給不了。
“平,大家都在會議室裏等著呢,你怎麼還在這裏……”略帶嬌嗔的聲音,顯示出來人與魏先生非比尋常的關係,不過當她的視線落在了林嘉音身上之後,表情一滯,隨後麵色一冷,雙眼眯起,語調中帶著幾分不確定地道:“這位是……林小姐?”
林嘉音站在原地,表情似笑非笑,由著她眼帶鄙夷之色地對自己上下打量,起先還打算體驗把一笑而過的心情,此刻已經徹底消散。相比之下,魏平的表情反而有些不自然,在汪秋星出現後,他的眉頭不由擰了起來,目光終於從林嘉音身上離開,轉身向走廊另一頭匆匆離去。
這個就叫做狹路相逢吧?
林嘉音撇撇嘴,毫無自覺地想道。同時,無視身邊實習生小許好奇又八卦的表情,徑直向著負責帶路的前台小姐公式化地笑著說:“請問,現在能帶我們去公關部李經理的辦公室了嗎?”
說起來,林嘉音會接到這個采訪任務,在她自己看來,也是純屬意外。
畢竟,在報社同事以及上司眼裏,她是一個標準不求上進的人,完全可以當作反麵教育的典型——有著本埠首屈一指的新聞學本科學曆,以及美國名校傳播學碩士文憑,卻甘心窩在報社財經部內,做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記者。
為此,財經部的王主任很是頭痛,當初林嘉音還是他花了大力氣從別的部門那裏爭取過來的,就因為看重她海外留學的背景,卻沒想到會是這麼個人——派給她的任務,都會準時完成,稿子質量更是沒話說,但除此之外,她絕不會自己主動找選題,或者去跑一些額外的采訪寫稿任務。無論他如何明示暗示,就差直說有意要將她培養成自己這個位置的接班人,還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盡管如此,王主任還是時不時會給她一些比較棘手又重要的采訪任務——比如眼下這個就是。
天星是本埠最大的房地產公司之一,多年來在業內以低調著稱,極少接受媒體的采訪,近期卻不知為什麼,頻頻向本埠各大主要媒體發出采訪邀請,同時伴以大手筆的廣告宣傳費用——媒體紛紛猜測,這與其傳言中被某家實力雄厚的集團收購脫不了幹係,但迄今為止還沒有確切的消息。
在這種情況下,王主任毫不手軟地將這個燙手山芋拋給了手下頗有實力但是毫無大誌的林記者。對此,林嘉音隻得自認倒黴。然而,冥冥之中,她卻遺忘了最重要的一點——當年,魏平正是為了天星公司老總的獨生女汪秋星,向她提出的分手。
其實,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久,真要選擇忘記也並非做不到。
隻不過,初戀對於大多數人而言,或許可以忘卻,但無法真正忘懷——至少對林嘉音而言,就是如此。所以,在接下來的采訪過程中,她不可避免地走神了。
“林記者?”
“嗯?”
天星公關部李經理是一位看來精明能幹的職業女性,約摸三十歲上下,此刻正麵帶笑容地望著她,有禮貌地問道:“除去剛才的那些采訪內容,還需要什麼其它補充資料嗎?”
林嘉音看了眼實習生小許手裏那厚厚一疊采訪記錄,收回了飛散的思緒,笑著說:“暫時應該是夠了。等完稿之後,恐怕還要麻煩李經理這邊再審稿一次。”
“那是應該的。”李經理笑著回答,站起身:“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當然。”林嘉音也站了起來,伸出手去,以略帶玩笑的口吻道:“天星最近可是我們財經媒體關注的熱點,假如有什麼最新消息,到時候別忘了通知我們這邊一聲。”
李經理臉上笑容不變:“這是當然,你們報紙可是我們廣告投放最多的一家媒體,大家以後可要緊密合作。”
說穿了,天星現在是報社的財神爺之一,就衝這點,恐怕以後她想要偷懶也不成吧。
林嘉音麵上笑得開懷,心裏卻不以為意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