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把苦日子過甜(1)(1 / 3)

獨有這一件小事,卻總是浮在我眼前,有時更加分明。

一件小事——魯迅

我從鄉下跑到京城裏,一轉眼已經六年了。其間耳聞目睹的所謂回家人事,算起來也很不少;但在我心裏,都不留什麼痕跡,倘要我尋出這些事的影響來說,便隻是增長了我的壞脾氣,——老實說,便是教我一天比一天的看不起人。

但有一件小事,卻於我有意義,將我從壞脾氣裏拖開,使我至今忘記不得。

那是民國六年的冬天,大北風刮得正猛,我因為生計關係,不得不一早在路上走。一路幾乎遇不見人,好容易才雇定了一輛人力車,教他拉到S門去。不一會,北風小了,路上浮塵早已刮淨,剩下一條潔白的大道來,車夫電跑得更快。剛近S門,忽而車把上帶著一個人,慢慢地倒了。

跌到的是一個女人,花白頭發,衣服都很破爛。伊從馬路邊上突然向車前橫截過來;車夫已經讓開道,但伊的破棉背心沒有上扣,微風吹著,向外展開,所以終於兜著車把。幸而車夫早有點停步,否則伊定要栽一個大汗鬥,跌到頭破血出了。

伊伏在地上;車夫便也立住腳。我料定這老女人並沒有傷,又沒有別人看見,便很怪他多事,要自己惹出是非,也誤了我的路。

我便對他說,“沒有什麼的。走你的罷!”

車夫毫不理會,——或者並沒有聽到,——卻放下車子,扶那老女人慢慢起來,挽著臂膊立定,問伊說:“你怎麼啦?”

“我摔壞了。”

我想,我眼見你慢慢倒地,怎麼會摔壞呢,裝腔作勢罷了,這真可憎惡。車夫多事,也正是自討苦吃,現在你自己想法去。

車夭聽了這老女人的話,卻毫不躊躇,仍然挽著伊的臂膊,便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我有些詫異,忙看前麵,是一所巡警分駐所,大風之後,外麵也不見人。這車夫扶著那老女人,便正是向那大門走去。

我這時突然感到一種異樣的感覺,覺得他滿身灰塵的後影,刹時高大了,而且愈走愈大,須仰視才見。而且他對於我,漸漸的又幾乎變成一種威壓,甚至於要榨出皮袍下麵藏著的“小”來。

我的活力這時大約有些凝滯了,坐著沒有動,也沒有想,直到看見分駐所裏走出一個巡警,才下了車。

巡警走近我說,“你自己雇車罷,他不能拉你了。”

我沒有思索的從外套袋裏抓出一大把銅元,交給巡警,說,“請你給他……”

風全住了,路上還很靜。我走著,一麵想,幾乎怕想到我自己。以前的事姑且擱起,這一大把銅元又是什麼意思?獎他麼?我還能裁判車夫麼?我不能回答自己。

這事到了現在,還是時時記起。我因此也時時熬了苦痛,努力的要想到我自己。幾年來的文治武力,在我早如幼小時候所讀過的“子日詩雲”一般,背不上半句了。獨有這一件小事,卻總是浮在我眼前,有時更加分明,教我慚愧,催我自新,並且增長我的勇氣和希望。

但是,我們並曾相識。

人間——朱自清

那藍褂兒,草鞋兒赤了腿,敞著胸的朋友挑副空的籮擔來了。

他遠遠在見著——見了歧路中彷徨的我;他親親熱熱地招呼:“你在哪裏?”

我意外地聽他,迫切地答他時,他殷勤地指點我;他有黑而幹燥的麵龐,灰色凝滯的眼光,和那天然的粗澀的聲調,從這些裏,我接觸著他純白的真心,但是,我們並不曾相識;她穿的紫襖兒,係的黑裙兒,走在她母親後麵。

她伶俐的身材,停勻的腳步,和那白色的臉兒,端莊,沉靜,又和藹的,莊嚴的臉兒;在我車子過時,一閃地都入了我眼底。

那時她用融融的眼淚隨意地看我;我回過頭時,她還在看我——真的,她再三看我。

從她雙眼裏,我接觸著她爛漫的真心。

但是,我們並不曾相識。

如果在小事上不忍耐,那麼災禍就會很快降臨。

小不忍則亂大謀——葉飛

古代有個尤翁,他開了個典當鋪。

有一年底,他忽然聽到門外有一片喧鬧聲。

他出門一看,原來門外有位窮鄰居。站櫃台的夥計就對尤翁說:“他將衣服壓了錢,空手來取,不給他,他就破口大罵。有這樣不講理的人嗎?”

門外那個窮鄰居仍然是氣勢洶洶,不但不肯離開,而且坐在當鋪門口。

尤翁見此情景,從容地對那個窮鄰居說:“我明白你的意圖,不過是為了度年關。這種小事,值得一爭嗎?”於是,他命店員找出那個典當之物,共有衣服蚊帳四五件。

尤翁指著棉襖說:“這件衣服抗寒不能少。”又指著道袍說:“這件給你拜年用。其他的不急用,現在可以留在這裏。”

那位窮鄰居拿到兩件衣服,不好意思鬧下去,於是立刻離開了。

當天夜這個窮漢竟然死在別人的家裏。

原來,此人同那家打了一年多的官司,因為負債過多,不想活了。於是就先服了毒藥,他知道尤翁家富有,想敲詐一筆,結果尤翁沒有上當,於是他就轉移到了另外一家。

事後有人問尤翁,為什麼能夠事先知情而客忍他。尤翁回答說:“凡無理挑釁的人,一定有所依仗。如果在小事上不忍耐,那麼災禍就會很快降臨。”

人們聽了這話都很佩服尤翁的見識。

爛柯山的故事,雖說是神話傳說,但圍棋使人樂而忘我的真實故事還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