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是很美妙的,而後來我也有了一個男朋友。他是需要睡眠的,而且抓緊一切時間。他下班回來就會攤開了四肢靠在沙發上,趕緊合上眼睛休息一會兒。而晚上我們親密過後,他甚至都來不及再吻我一次就睡著了。他的睡眠深且濃,我呆呆地聽著他均勻的呼吸,偶爾發出的夢囈,真的不懂一個人怎麼可以睡得如此無所顧忌。當他睡著了,我就爬起來繼續做自己的事,繼續閱讀唱歌寫作,或者什麼也不做,反正我有那麼多的晚上,那麼多不用來睡覺的夜。
這樣也很好,我們各自為營,用自己最滿意的方式享受夜晚。這並不妨礙我們相愛,雖然他睡著了,可是我還是喜歡他閉著的雙眼,微微咬緊的嘴唇,還有他早上出門前的微笑。我是這麼認為的,隻不過是一個睡著了一個沒有睡而已,這對我們的感情不會有影響的。
直到他發現我並不睡覺,他似乎是做了一個噩夢,他睜開眼,卻看見我趴在窗台上對著漫天的星星傻笑。他睜圓了雙眼,仿佛我比噩夢還要可怕。“你怎麼不睡?”他的聲音很冷,像是冬夜裏吹過來的風。我解釋給他聽,告訴他我並不需要睡眠,我興奮地告訴他我眼裏的夜晚有多麼可愛。可他的臉色卻並不好看,他陰沉地看向我手指指著的星空,嘟囔了一句什麼,就倒下去又睡了。
第二天他沒有去上班而是帶我去了醫院。“你這不正常,人人都需要睡眠,你肯定是生病了。”他這麼告訴我。我病了嗎?可為什麼我既快樂又有活力?但是他堅持要帶我去做檢查,我也隻好去了。醫生讓我做了很多奇怪的檢查,都需要很多古怪的儀器,他們把很多東西靠近我的頭部,好像裏麵真的有什麼問題一樣。最後醫生給我開了一大包藥,他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地對我說:“你看你就是病了,不然醫生怎麼給你開了這麼多藥。”
我開始服藥,很奇怪,吃了那些五顏六色的藥片,我開始昏昏沉沉,覺得身體裏的力氣一下子被抽空了。我向他抱怨,他安慰我說這隻是治療的不良反應,很快就會適應的。慢慢地,我似乎開始有點想睡覺了,偶爾到了深夜,我會情不自禁地躺下,甚至閉上眼睛,有幾次還做了一些夢。夢裏我看著自己在不停地奔跑,跑過田野,跑過河流,夢裏的我最終筋疲力盡地躺下,然後陷入冗長的睡眠,再也醒不過來。夢做到這個時候我就會尖叫著醒來,一身的冷汗。我漸漸感到了疲憊,似乎隻有越來越多的睡眠才能讓我在白天打起精神來。我不再有精力可以在深夜閱讀唱歌寫作,慢慢地,我甚至會躺在他身邊,都來不及等月亮升起來就睡著了。
他很滿意,覺得我在逐漸好起來。可我卻覺得不對勁,明明睡得越來越多,可為什麼身體還日益虛弱起來,甚至白天也經常打起了嗬欠。我不想笑也不想動,他也索性讓我不要出門在家靜養一段時日。我開始害怕白天,因為白天他不在家,空空的房間讓我無所適從;我也害怕夜晚,擔心入夢,擔心夢裏不會醒來的那個我。我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該睡著還是強打起精神不要入睡好。
我告訴他我的擔憂,他溫柔卻又不容置疑地說:“親愛的,你在康複,之前的你是不對的,沒有人像你那樣不睡覺。現在你就要好了,隻是有點不適應而已。”我隻好信他,繼續每天按時服藥。慢慢地,他睡著的時候我也可以睡著了,他醒來去上班,我也會再賴一會兒床。我開始和大家一樣,白天醒著,晚上自然就睡去了。
有天晚上的夢裏,我再一次試著叫醒熟睡的自己,卻還是失敗了。我流著眼淚醒過來,他在我身旁打著淺淺的呼嚕。我披上衣服走到窗口,而那天空,已經不再是紫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