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又是全組人員齊加班,開會開到幾乎要崩潰的地步。終於下班後到家真是又累又餓,我走進廚房想燒點水煮個麵條隨便吃了,隻求趕緊爬上床,還能撿回一條狗命。我站在灶前木然地看著鍋裏的白水即將咕嘟起來的時候,卻聞見窗外傳來一陣奇香。有點像燉排骨,裏麵還加了土豆和玉米,一點兒也不油膩,應該還擱了花椒熗了鍋,聞起來有一點輕微的酥麻。我的鼻子在此刻變得異常靈敏,似乎連這股氣味剛剛加入的蒜蓉,也逃不開來,一起被我吸進了鼻腔。
可真好聞啊,我忍不住走到窗前去,把窗戶開得再大一點,讓這股深夜難得的美食煙火,多一點進到我這個冷清的廚房。剛推開窗子,我就看到了香味的來源。原來是正對我的那間公寓廚房,裏麵亮著明媚的燈光,一個穿著襯衫的男人正舉著一隻小鍋,大口大口地吃著排骨。我幾乎看呆了,我的胃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這麼真實的東西了,泡麵、快餐、三明治,這些食之乏味的東西組成了我全部的生活。那個男人也吃得非常忘我,完全沒有注意到對麵那個癡癡地看著他吃飯的我。等他終於痛快地放下小鍋,關上廚房的燈,我才意識到那鍋煮麵的水已經燒幹了。也沒了吃泡麵的心思,幹脆餓著肚子上床去。入睡前的最後一秒,我咬牙切齒地對自己說:“最美的日子,應該能吃上排骨。”
第二天我破天荒地沒有加班,雖然經理看著我關電腦的時候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但我還是瀟灑地拎著包走出了公司大門。我匆匆地趕去菜市場,給自己買了一斤小排骨、一個土豆和一個玉米。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一頓自己做的像樣的飯了,真的不能再忍了。等回到家我打開廚房的燈的時候,發現對麵的男人也已經開始煮飯了。今天他似乎在燒魚,放了紫蘇和蒜片,香味比昨晚的排骨更濃鬱。不過今天我也沒有輸,排骨微微炸一下下鍋,土豆燉得金黃,玉米燒得清甜,電飯鍋裏還有潔白的米飯。我站在廚房裏,把所有的食物都吃得光光的,等放下筷子時,還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洗完碗之後,我發現居然還能有時間泡個澡。
等我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讀了幾頁一直沒來得及看的小說,才不慌不忙地關上燈,以前所未有的鬆弛,進入了夢鄉。
我再也不熱愛加班了,我寧可上班的時候節約每一分鍾,把手裏的事情忙完,也要早點下班回去給自己做一頓好吃的晚飯。有時候炒雞蛋,有時候燒雞湯,有時候心血來潮炸個藕盒子,也能弄得滿樓飄香。對麵的那個男人也是一樣,每天準時出現在廚房裏,煎炒烹炸,樣樣都來。偶爾我們也能打個照麵,會互相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表示一下友好。我想他也應該聞到了我的飯香,不知道會不會偶爾也有點羨慕呢。
不過也僅此而已,我們做完飯,都會關上燈回去自己的小天地。我喜歡窩在沙發上看一部電影,或者一邊吃水果一邊聽一張很久沒聽的專輯,興趣來了,還能跟著哼唱一曲。不加班後,我還看了好多買來積灰的書,甚至還給自己打了一條圍巾,挺暖和的,等冬天就可以戴出去了。照鏡子的時候,我也發現黑眼圈越來越淡了,盈盈的笑意卻越來越濃了。
“越來越美了。”我這麼對鏡子裏的自己說。
那天我新買了咖喱,於是又買了牛肉回去想做個咖喱飯。剛剛蓋上鍋蓋燜煮,卻聞見咖喱味更濃鬱了。我嗅了嗅,哈,原來是對麵今天也做了咖喱。嗯,放了洋蔥和胡蘿卜,還加了椰漿,很香很滑。我忽然有了一絲勇氣,對著對麵的廚房喊道:“你也做了咖喱嗎?”本來在低頭嚐鹹淡的男人被我嚇了一跳,不過也很快抬起頭回答我:“是啊,咖喱牛肉。”我得意地回答他:“我也是,咖喱牛肉。”在滿屋的咖喱味裏,我們笑了起來。為自己,也為對方即將有一頓不錯的晚餐感到高興。很快咖喱就燉好了,我還給自己倒了一小杯酒,享受這愉悅的好時光,屬於我自己的好日子。
等我吃得盤幹碗淨在洗碗的時候,他也端著空盤進了廚房。“吃飽了嗎?”我大聲對他說。他對我點點頭,舉起手裏的空碗向我示意。我有點害羞,低下頭笑了。
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呢,不過這就是我最美的日子,在這些日子裏,我學會了,如何對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