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視死如歸的壯烈,覺得真是愧對這麼多年我媽喂我的大肘子和紅燒肉。但在說好的飲品店等了一個多小時,對方也沒有出現。我大概是被放鴿子了,最後一次相親以人沒有出現而慘烈收場。我一口喝幹麵前的巧克力奶茶,決定回家和我媽懺悔然後祈求她再寬限我兩年。就在我要起身的時候,卻有一個聲音響起來:“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我抬頭,正對上一雙明亮的眼睛,一個清秀的男人對著我抱歉地笑著:“醫院忽然來了一個需要搶救的病人就耽擱了,我一時沒來得及通知你,讓你等這麼久,真是抱歉。現在也該吃晚飯了,我們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好嗎?”他溫柔地對我說道。我忽然心跳快了起來,有種說不清的感覺升騰起來。我也笑起來:“好啊,不過你讓我等了這麼久,所以,你請客。”他微笑地看著我:“我請客。”

和他一起走出飲品店的那一刻我對自己說:“這次,說不好能成功。”不過不成功也沒有什麼關係,我可不著急。

我的機會,還很多呢。

長出根莖

我大概就是那些所謂的小女人吧。沒有主意,也不願意想太多。

自從和文斌在一起,我就放心地依靠了上去。大到升學工作,小到晚飯吃什麼,我都要問過他,漸漸地,也就習慣由他幫我主持一切。文斌說:“你愛上班就去上班,找一個文職工作,不在乎多少錢,打發打發時間而已。”我也就聽他的,找了份閑工來做。文斌又說:“還是要學些東西。”他出錢讓我去學茶藝插花,我雖然沒有什麼興趣,但為了他高興,也還是去學了。本來我還想去學跆拳道,看著電視上那些跳躍的動作實在帥氣,和文斌說起,他皺著眉頭說:“女孩子打打殺殺的,像什麼樣子。”於是也就作罷了。

後來幹脆也不去上班了,辭了職專心在家待著,看看美食節目,燉一鍋湯等文斌下班回來。他很滿意,說喜歡下班回來能看見我,這種有人在家等他的感覺很好。他也怕我無聊,還買了一隻大狗回來陪我,讓我沒事帶著狗去散散步,四處走走。我說不是無趣,但偶爾也覺得沒有意思。可文斌說這樣好,那麼就是好的。

有一天幾個許久未見的高中女同學喊一起聚聚,出來喝杯茶聊聊近況。晚上我興致勃勃地告訴文斌,在衣櫃裏挑挑揀揀,換上一件桃粉色的裙子,問他穿這件去怎麼樣。文斌從電腦前抬起頭看一眼,說了句太豔了,換了吧。他又補充道,口紅也太濃了。我忽然心裏有些失落,說不出是什麼讓我覺得恐慌。最後我還是沒有穿那條裙子,換了套灰色的匆匆叫車去了聚會。

我是那個到得最晚的,另外的同學都是準時到的,她們穿著隨意的T 恤牛仔褲球鞋,嘻嘻哈哈笑成一團。我輕巧地走過去,禮貌地和大家打過招呼。一個女同學叫起來:“穿這麼正式,一會兒還要約會去吧!”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看著大家輕鬆的穿著,我還真是顯得正式得做作。有其他同學看出我的尷尬,忙招呼我坐下,給我點了咖啡,也確實很久沒有見,很快我們就激動地聊了起來。有人建議大家先都說說自己的近況,我這才知道,原來當時的同學們都如此優秀,有人在做律師,有人在開花店,還有人是插畫師。大家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我,我囁嚅著終於開口說:“文斌是做出口貿易的。”開花店的同學理解地笑著說:“在家也挺好。”大家岔開了這個話題,改說些讀書時的趣事。

我也跟著大家一起笑起來,可心裏的不安卻越發重起來。相聚的時間倒是過得很快,快吃晚飯的時候有人又喊道:“我知道附近一家好吃的日本菜,我們一起去喝杯清酒怎麼樣?”大家都馬上附和說好,我不敢直接回答,隻能拿出電話對大家解釋說:“我得問問文斌。”

電話接通,文斌卻不容置疑地說:“下午聚聚不就可以了,還吃什麼晚飯。”我隻好抱歉地對大家說我得先走了。

我剛走幾步,那個做插畫師的女同學卻追了上來,她笑吟吟地掏出一幅小畫,對我解釋說:“我畫了幾張記憶裏的你們,想說當禮物今天送你們。你來得稍晚,她們的我都給了,這不,差點兒忘了給你。”我接過來,隻看見一個年少的我,挺著直直的背,站在一棵大樹旁,和樹一樣挺拔可愛。這幅畫裏,隻有我,沒有文斌。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心裏最深的不安是什麼了。我就像一朵沒有根莖的花,繞在文斌這棵樹上,卻不能自己生長。那種腳不能踏在地上的感覺,才是我心中恐懼的來源。

同學們一起向另一個方向走去,我站在她們身後,看著她們身上因為自己吸取養分而招展出的茂密枝葉,決定追上去。我一陣小跑,發覺自己的高跟鞋和窄裙在這一刻是那麼束縛。但我還是跑了起來,趕上她們,大聲笑著說:“我和你們一起去。”同學們也開心地拍起巴掌來,把我拉到她們中間,一起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