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隻有玄淵知道,華侯闕還不是下石的全部。
地火逼人,幾個人不由後退,隻有玄淵一動不動,忽然,玄淵發現,地火在朝著四麵八方滲透,他轉而對熹月堅定地說:“熹月,按照地圖的方向,趕快撤離!”
“你呢?”
“我在命令你撤離!”玄淵吼道。玄淵從來都是冷若寒霜,但從沒有人見過他大喊大叫。
熹月愣了一下。
羅驍道:“你這是說什麼話?一路都是一起來的,緊要關頭讓我們逃命?”
玄淵瞬間緩和了情緒,道:“有些路是需要陪伴的,有些路是必須自己獨行的。”
曉行雲忽然覺得,這句話是對晚晴那句“一個人熬過所有的苦,是不是就學不會與誰在一起了”答案的回應。
“南天翊,你是什麼意思?”熹月忽然換了一個稱呼。
他們彼此暗示過,但是從未真正麵對麵挑明對方的名字,更沒有直接呼出。
聽到這個名字,玄淵眉頭舒朗開,他說:“平靖,你記得我在九鎮發生了什麼,失去意識後,一旦誤傷任何人,都將是無法彌補,天翊承擔不起。”
“……”
“這是平陽先生的地圖,你能看懂,隻有你能領會,我會回來的,天翊承諾。”玄淵淡淡地笑著。
隻一瞬間,玄淵便轉過身去,麵對著洶湧起的地火。
也就在這一瞬間,熹月仿佛看到,玄淵眼睛裏,有一絲光亮。
是的,他承諾會回來,或許會受傷,但是,他說了他會回來。
玄淵的承諾,她可以信。
熹月終於明白,是自己多慮了。
“走!”那幾道路線,熹月的確一眼便記住了,她帶著路,撥開一處樹叢,看到了一道陡坡,可以攀爬的陡坡。
琅歌仍舊在回頭,地脈的聲音很響,他第一次聽到如此低沉卻有力的聲音。
玄淵留在原地,看著地火吞噬了七枚亙石,變得更加躁動。
華侯闕雖已經被地火包圍,但仍舊能看出形狀,玄淵仔細地看了看左手,然後,覆在了華侯闕上。
驟然,地火瑟縮了起來。
就像貪吃香油而被捕鼠夾抓住的老鼠。
繼而,地火朝著玄淵襲來。
玄淵轉身朝著西方跑去。
身後,地火如龍。
人類的雙腿,怎會敵得過火舌,玄淵知道水快來了,但是,他若能往前多引一步,就會減少一絲隱患。
見到此狀,熹月一聲驚呼,神臂弩換上最寬的刀片,便是一發,飛刀砍斷了一棵大樹,穩穩當當地在玄淵身後,火舌被砸得一顫,頓時拉開了些許距離。
地火隻是微微顫抖,眨眼間吞並了大樹,繼續追逐。
“那,那真的是火嗎?隻是火嗎?”珝歌站在火海前,仍舊渾身發冷,“它,它不是活的嗎?”
熹月又是一發飛刀,繼而說:“它是不是活的,還重要嗎?”
在這種時候,或許,一切多餘的思考都沒了意義。
曉行雲見狀,也以飛刀相助,試圖包圍玄淵的火舌,統統被攔下了。
玄淵在奔跑,但他覺得,不是孤身一人在奔跑。
或許直到這個時候,玄淵才明白了昔日晚晴的話,隻不過,是恢複了南天翊這個名字之後,他才明白的。
突然,琅歌指著西方道:“水,水來了。”
大量的雪水,夾著巨大的冰塊,如同另一條巨龍,借著慣勢,俯衝而來。
玄淵刹住步子,他的手通紅,他知道是時候了,他該把下石最後的一點精髓,還給地火了。
刹那間,冰冷的天上之水與地火碰擊在一起,冰水瞬間沸騰了,地火瞬間冷卻了。
激起的龐大水霧,遮天蔽日。
至此,華帝擔心的傳說,就此止住。
白色的水汽和雲霧淹沒了一切,熹月等人距離太近,被激起的雲波掀到在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熹月勉強蘇醒過來。
天還是天,雷暴和電龍退去了。
月亮與長庚星仍舊是最明亮的,就像是蒼天的眼睛,就像那位睿智的神明,滿眼悲戚地觀望著他渺小的臣民,如何在掙紮。
熹月隻覺得耳畔嗡嗡直響,她按著太陽穴,起身。
樹木掛著水珠,地上滿是被衝擊波擊落的枝丫和樹葉,有些狼狽,但是,盡管是在夜色之下,熹月仍舊能感覺到,樹上陰霾的那一層翳,已經不見了。
這片山林,安靜了下來,不是淒人寒骨的死寂,而是安魂曲徜徉中的祥和寧靜。
熹月愣愣地站在那裏,有些踉蹌,眼前的一切都異常陌生。
就像少了點兒什麼。
曉行雲也坐起來,耷拉著一隻胳膊,他被衝走的時候撞到了一塊石頭上,手臂大約是折了。曉行雲咬著牙,撿了根樹枝自己處理一下,忍著疼喘息著。
羅驍護著兩個孩子,見到琅歌和珝歌都安然無恙,羅驍才喘了口氣,也顧不得腦門上的口子,一手一個,把兩人拽起來。
“啊,沒了。”琅歌忽然說。
“什麼沒了?”羅驍抹一把臉上的血跡。
琅歌道:“地脈的聲音,地脈好像走了。”
“去哪兒了?”曉行雲追問。
“往西,而且,我感覺是已經沒事了。”琅歌道,“地底下很平靜了。”
曉行雲撐著膝蓋站起來,珝歌懂事地去扶他。曉行雲說:“你的意思是,玄淵成功了?”
“嗯。”
突然,熹月大聲喊道:“玄淵——”
熹月站在懸崖邊上,單薄的背影在風中顫抖著。
“太危險了,回來。”羅驍道。
話是這麼說的,他卻也飛奔而去,也不由得渾身一震。
懸崖底下哪裏還有人,隻見一條大河,滔滔流水,洶湧如龍。
“玄淵!”“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