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爽快。”熹月道,“那我們告辭。”
走在半路上,熹月帶著一方繞了些遠路。
“你這是去哪裏?”一方問。
熹月帶著他去了一家茶館,要了雅間,等小二下去了,才說:“你要用這副表情回去嗎?”
一方愣了愣,用鼻子哼了一聲。
“崔景行,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一方恨恨道。
“但是,鬼市主人似乎還是欣賞他的。”熹月猜測著,當她看到一方的表情時,就知道她猜對了。
“……”一方借飲茶掩飾,卻不慎被茶水燙到,他憤怒地直接甩了杯子。
熹月問:“你為什麼叫她,主人呢?”
從進屋起,一方就沒有看過熹月,他的視線一直飄在窗外幹枯的樹梢上。
“我不知道。”一方的聲音忽然沉下來,“好像從我記事起,我就叫她主人。”
“你……知道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嗎?”熹月想著,就問了出來。一方性子暴烈,冷酷無情,仿佛是沒有心的,但是,他卻對蒹葭畢恭畢敬,真的就像是一頭忠誠的獵犬。
一方飄忽不定的心神終於被熹月的詢問拽回來了:“你在胡說些什麼?”
“她做你的主人,你就一點兒意見都沒有嗎?”熹月柔聲問。
一方說:“我本就是個棄兒,早就該死了。主人救了我,我的命就是她給的,她就算要我的命,我也毫無怨言。”
“就為了這個?”
“這個還不夠嗎?她給我吃,給我穿,教我武藝,我的存在就是主人塑造的。”一方道。
“所以,你就甘心做她手上的刀?”熹月忽然有些心疼。
“我樂意。”一方扭過頭。
熹月忽覺失言,連忙說:“我不是離間你們的關係,我忽然發現,你還是有情有義的。”
一方卻沉默了,良久才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情義,我隻是,沒有別的用途。”
熹月的直覺告訴她,一方和蒹葭之間,絕對不隻是主人和奴隸那麼簡單。蒹葭與崔景行到底存在什麼秘密,會叫一方對這些細枝末節都如此在意?在一方的心裏,蒹葭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或許,一方自己都不知道。
一方的情緒很不穩定,熹月陪著他,坐了很久。
戴月而歸。
見到熹月,珝歌率先跑過來,興奮地說:“大哥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了。”
熹月和一方連忙跑過去,隻見月色之下,石桌上擱著一隻陶碗,裏麵是半固體的東西,顏色介於湖藍和水綠之間,而且異常明亮,熠熠生輝。
“這是什麼?”一方說著就要觸摸。
“住手!”羅驍一把抓住他。
一方的火蹭蹭往上冒,轉手就匕首出鞘。他的武器隻有這麼一把短匕首,但威力卻不亞於任何利刃。
“你不要命了?”羅驍勉強躲過一方的出手,慍怒道。
一方隻是虛晃一槍,並未盡力,他冷冷說:“是你先出手的。”
“我在救你!那玩意是高純度的,有毒!”羅驍吼。
“這是什麼啊?”
羅驍繼續吼:“你都不知道是什麼還伸手!”
琅歌被兩個人吵得耳朵疼,他耐著性子道:“這就是引起雷火之源。”
“就這個?”一方滿臉的不信任。
琅歌解釋道:“這是一種琉璃塗料,多用在房頂的瓦片上,在陽光的照耀下會閃著光,華麗非凡,當然,價格也是最昂貴的,所以,都是些新裝修的富人遭到雷火。”
“這和雷火有什麼關係?”一方問道。
“這不是尋常的琉璃塗料,裏頭還添加了別的東西。”琅歌端著兩隻小碗,一碗是淡粉色、偏於橘色的粉末,另一碗幾乎是空的,裏麵是一小撮透明的顆粒。
“金屬?”一方對粉末做出了判斷。
“沒錯。”琅歌道,“金屬本就導電,如果塗抹在屋頂尖銳的地方,簡直是自己招雷劈。”
熹月指著另一碗:“這是什麼?”
頑老沉吟片刻,道:“是海裏的東西。”
熹月麵色一凜:“賴葉人。”
“量太少了,還很難判斷是做什麼用的。”頑老道,“白天我和羅驍跑過了所有的火場,能搜羅來的灰燼都扛回來了,這東西與琉璃融在一起,很難提煉,所以隻弄出了這麼丁點。我覺得,按照他們的風格,或許也是一種毒物。”
“什麼賴葉人?他們要殺誰?”一方急著問。
熹月真想無視一方,匆匆說:“如此珍貴的塗料,還能給誰用?最近,哪位大人物會來這裏?”
“可是這種塗料提前暴露豈不是自露馬腳?”羅驍問。
“這會不會,是一種實驗呢?”琅歌忽然說。
熹月一怔:“賴葉人,在嚐試配方的成功率?”
“確實,這一連串的火災,確實是一次比一次嚴重。”頑老道。
“一方,你去鬼市查查是誰在售賣這東西,但是千萬不要打草驚蛇。”熹月道。
“好。”
“但是先不要告訴蒹葭。”熹月追著說。
一方腳步一頓,問:“為什麼?”
“他們不是好惹的人物,需要我們好好計劃,才能一舉殲滅,你現在不在鬼市,千萬不要拿蒹葭的安全冒險。”熹月說。
出乎意料的,一方竟然認真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