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叔侄重逢(2 / 3)

當時沒來得及問他,其中的緣故。

琅歌隻是被悶在缸下,有些缺氧,他大口做了幾次深呼吸,很快緩和過來。

“我也不知道,我好像不太怕熱的東西。”琅歌道,“大概是因為我是在大漠長大的吧。”

“非也。”一個陌生的聲音。

但是對於琅歌,這絕非陌生,他翻身而起,又踉蹌著跌坐下來,瞪大眼睛看向來人。

來者粗布衣裳,五官平凡卻顯得很精致,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他們都會認為,這是十餘年後的琅歌。

“小叔叔。”

“竹河。”鍾長野收起劍鋒。

竹河說:“天快亮了,官兵已經在路上,此地不宜久留,先來我家吧。”

鍾冰帶著明玕弟子取小路回劍莊去了,而鍾長野和乘風人則跟隨竹河去了他的家。

竹林深深,溪水之畔,樸素的民宅,茅屋,粗井。晨光熹微,透過竹葉灑下道道柔和的光柱,小徑愈發顯得深邃。竹語深深,風將其吹散。

這位正是竹河,如同琅歌的話,五官與他不同,但確實有一種無法言說的相似感,隻不過,這種感覺已經很淡薄了,倒不是因為發色與瞳色,而是因為,猙獰的肉紅色的傷疤,像盤結著的樹的結痂,爬在他的右臉上,順著脖頸延伸近衣領,直到右手,他的右手不可控製地微微顫抖著。

昨夜,吞噬一切的黑暗與火焰,震懾了所以人的心。不知何故,這一路上,都無人說話。

“我回來了。”竹河對著屋裏說。

一位女子領著個八九歲的男孩子走出來。

“嵐心?”熹月認出了她。

“是你們?”嵐心略一吃驚,繼而笑了,“果真有緣呢。”

鍾長野也說:“長姐。”

“長姐?”乘風人扭頭看向碧虛郎。

“上次沒能多說,我姓鍾,鍾嵐心,是明玕長女,也是竹河的妻子。”鍾嵐心拉過旁邊的男孩子,“他叫草籽,來,叫人啊,這是你哥哥呢。”

草籽抿抿嘴,往後退了幾步。

看到草籽,眾人就明白了。這樣的臉龐,白淨的皮膚,那眉、那眼,那鼻、那唇,分明透著琅歌的影子。尤其是那雙漂亮而單純的大眼睛,簡直與琅歌一模一樣。

畢竟,他也是元家的孩子。

鍾嵐心笑笑:“他不愛說話。來,請進吧。”說著,將乘風人迎進屋裏。

竹河沒有走,琅歌也沒動。

風擦著地麵掠過,掃起一片泛黃的竹葉。

琅歌忽然萌生一種很複雜的情愫。其中最強烈的便是憤怒,怒他久出不歸,怒他拒不相見,這種憤怒似乎已經被他壓抑很久了,久到他都忘了這種感覺的存在。除了憤怒,還有更多的,悲傷?歡喜?一路上,竹河的存在那麼不真實,直到天色大亮,竹河清清楚楚地站在他麵前,他才意識到,他真的找到了。現在,這些情愫一齊噴發出來,琅歌不知道該怎樣麵對竹河了。

晨風帶起琅歌的衣擺,竹河看到了琅歌腰間的長簫,那是族長的標誌。

竹河瞳孔一縮,喉頭微顫,雙膝徑直砸在地上,朝西北方向重重地磕頭,久久不起,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壓製的悲吟:“大哥……”

琅歌背對著竹河,嘴唇不可自控地顫抖著,緊握的拳頭,關節也在顫抖著,他說:“你,很久沒回家了。”

這把長簫的出現,竹河萬萬沒敢想過的。他臨走的時候,與大哥吵了一架,最終,他沒有道歉,甚至,沒能見到長兄的最後一麵。而今,往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琅歌蹲下來,試圖將竹河扶起來,隔著厚重的衣料,仍舊能感受到,他瘦若枯骨。

“小叔叔……”琅歌心中一陣絞痛,豆大的眼淚滴滴答答地捶打在竹河的手背上。

“琅歌,這些年,辛苦你了。”竹河手腳虛弱,竟無法自己起身。

琅歌輕聲歎息:“我已經是族長,這是我的責任。”

“是啊。”竹河本以為,自己能夠控製得住,但顯然,麵對血緣至親,他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

“這些年,究竟怎麼了?”琅歌又氣又疼,聲音軟軟的,像個委屈的小孩。

這些年?這些年的時光太久了,哪裏容易說得清呢?

竹河終於遏製住自己的悲傷,道:“總之,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清楚,我的事情,不急。”

“嗯。”琅歌點點頭。這一刻,他們不是元家族長和竹河,他們是小琅歌和元昱笑,久別重逢的叔侄。

屋子陳設樸素,絲毫不同明玕的靜穆的光彩。

鍾嵐心告訴乘風人,自己雖是鍾家大小姐,但因為已經出嫁,早已不自己參與江湖事,隻是偶爾為家人、為這個不太聽話的弟弟,出出主意而已。在知道鍾長野殺了那齊家村的轉手人時,鍾嵐心柳眉倒豎,責怪道:“你怎麼能濫殺無辜?我明玕是這樣教育你的嗎?”

鍾長野麵對姐姐的責罰,倒是毫無怨言,低垂著頭。

羅驍忽然“啊”了一聲,打圓場:“其實那廝也沒那麼無辜。”

“你怎麼了?我剛剛就發現,你總是走神。”熹月擔心地問。

羅驍的精神好些了,隻是一言難盡,眼前還總是閃過岱欽的音容笑貌。

竹河與琅歌前後走進來,看到滿屋的人都在看他們,琅歌不自在地說:“幹什麼?”

“沒有。”雖是否定的話,但是每個人都難掩擔憂的神色。

“雖然小叔叔有很多事情要告訴我,”琅歌認真地注視著竹河,“一件都不許略過,這是族長命令。”

竹河哄勸孩子一般地笑笑:“是是。”

“嗯,”琅歌這才滿意地轉向眾人,“但是眼前賴葉人的事情最緊急,我們先處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