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月姐,這回書上也沒有了。”琅歌發起愁來。
熹月還是比較冷靜的。書上沒有,是太正常不過的,這種東西隨便就能找到出處才不正常呢。隻是,書裏沒有,那就隻能問了,可是,問誰呢?
“姑蘇城裏,有沒有什麼地方,有奇怪的人……”熹月說到這裏停住了。
“奇怪的人?”鍾毅沒聽清。
“啊,就是南來北往的外地人,他們聚集的地方。”熹月頓了一頓,繼續說,“他們遊走天下,或許見多識廣些。”
“碼頭那裏吧。”鍾悟看向兩個師兄,“那裏一直挺亂的。”
“去問那些走船的夥計,尤其是走海船的,問最底層幹活兒的人,你們三個一起去,但是千萬不可宣揚,稍許一問便是,查不到也不要緊。”熹月提醒道。
“明白。”鍾毅回答完,轉身帶著師弟匆匆離開了。
琅歌見他們走了,問熹月:“我們呢。”
“去找一個奇怪的人。”熹月露出頑皮的一笑。
站在柳林之畔,眼前是熟悉的悠閑房舍,琅歌不敢相信地問:“奇怪的人,就是柳自如嗎?”
“頑老推測他懂醫,而且這樣的世外閑人,往往會知道些旁門左道的東西。”熹月叩門。
還是那日的小童開門,見了來人,小童道:“怎麼又是你們?”
“自然是來拜訪柳先生,柳先生今日應該沒有訪客了吧。”
小童語塞,轉身回去稟告,不一會兒就回來了,道:“請進吧。”
一室清輝,淡淡的竹香,簡單的茶具,唯有那把烏色的琴,沉澱著時光。
柳自如背對著門口,還是散開的頭發,披著一件群青色的褂子。
“這回,是求琴了嗎?”柳自如的聲音聽起來笑吟吟的。
“此次,仍舊不是求琴。”熹月回答。
“哦?”柳自如回頭,輕輕擺手,示意客人坐下。
“柳先生有興趣聽嗎?”熹月歪著頭問道。
柳自如飲一口茶,纖長的手指把玩著雪白的茶杯,說:“閑來無事,且聽一聽又何妨。”
“多謝先生。”熹月把水遊子的信紙放在桌上,用手指推到柳自如麵前,“先生可知這是何物?”
柳自如拿起圖紙來,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方說:“這,不是這裏的東西。”
“當然不是尋常事物,所以來問先生。”
“自如乃一介琴師,這種事情,不該問我。”柳自如把圖紙退回去。
熹月並不接回,道:“先生亦知,我無人可問。”
柳自如輕飄飄地把圖紙放在桌上,雙手插進寬大的袖口裏,靠在椅背上,眯著眼睛,仿佛在沉思,忽然,他猝不及防地,用飛快且細微的聲音說出三個字:“賴葉國。”
熹月隻看得見他的嘴唇微顫,轉而看向琅歌,顯然琅歌已經聽到了。
熹月站起來,恭敬地朝柳自如揖道:“在下自知不該打擾先生,隻是事關重大,請柳先生受在下一拜。”
琅歌見狀,也跟著行了一禮。
柳自如擺擺手,睜開眼睛,說:“你知道你在調查什麼事情嗎?”
熹月一怔,她知道柳自如話裏有話,卻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倒是琅歌回答道:“是不能忽視的事。”
這番回答引得柳自如撫掌而笑,顯得他愈發親切,等笑完了,他才說:“回答的好。但願你們能把事情掀到水麵上。”
琅歌與熹月對視,都沒有理解這話裏的意思。
他在擔憂嗎?還是在期待著什麼嗎?
他的笑容如若春光,卻不知這道光來自何方。
“對了,柳先生,”在門口,琅歌忽然回頭,對柳自如說,“如果有機會,請柳先生轉告一句話,我會找到他的,他一定要把話都說清楚,否則我饒不了他。”
琅歌沒有點名竹河的名字,但是柳自如笑著點頭:“好,我一定轉告。自如,不送。”柳自如揖了一揖。
關上門,柳自如靠在門扇上,望向天空,愉悅地笑起來。
小童見狀,連聲問為什麼。
柳自如止住笑,舉起一根手指,道:“噓!你知道麼,有好戲看了,因為有人出手了。這回,竹河也沒辦法阻止了。”
“可是您不是一直拒絕出手的嗎?竹河先生也是這麼說的。”小童撇嘴。
他收起笑容,轉過身,將額頭頂在門上,手指撫摸著木頭的紋路,喃喃低語道:“雖然我不摻和這種事情,但是,如果還能留在這裏生活,還是不錯的呀。”
琅歌看著熹月神情凝重,有些擔憂地問:“你在想什麼?”
熹月回答:“這件事情牽扯的地方、人數,都是不容小覷的,而且鍾長野查了這麼久都毫無所獲,他明玕劍莊都如此難辦,可見對方勢力之大。不過,直接叫我擔心和警覺起來的,是柳自如的話。”
琅歌回憶了一番,道:“他?他沒說什麼吧?”
“他的話不多,但是,他的音調,會使人去在意某些點。我覺得他就算沒有親自調查,也應該感覺到了事態的不正常。他說,但願我們能把事情掀到水麵上。我猜測,他的意思,是他憑借一己之力做不到。”熹月道。
琅歌同意道:“那倒也是,而且,既然竹河與他交好,明玕老莊主又是聲名在外,若老莊主真的遇到不測,我相信柳自如不會袖手旁觀,可老莊主還未蘇醒,可見,這是他做不到的事情。說不定,曾經為老莊主醫治過的人就是柳自如。”
“看來,我們都低估了這場陰謀。隻是,真的是偶然嗎?”熹月緩緩深呼吸道。
琅歌望向水麵的倒影,認真地端詳著自己:“我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熹月揉揉他的小黃腦袋,笑了笑:“那也沒關係,兵來有將擋,水來有土掩,有是非曲直在呢。唉,”熹月望望天空,“也不知道羅大哥那裏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