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岸將軍的佳醅,平陽先生的書法,兩位夫人的菜肴。
月沐白雪,一幕幕,還那麼清晰。
原以為時過境遷,什麼都變了,然或許,什麼都沒變。
有輪回,就有接替者。
玄淵不敢再看下去,悄悄起身,沿著湖畔慢慢走遠。
羅驍和曉行雲在逗琅歌,吵鬧成一團,隻有晚晴看到了踽踽而行的玄淵,她站起身,匆匆跟上去。
“玄公子,你不舒服嗎?”晚晴小心地問。
玄淵以為自己動作很輕了,倒是真沒想到被晚晴注意道,於是說:“原來是七小姐,玄淵無礙,隻是坐久了,起來走走。”
“是嗎……”晚晴揉著手指,忽然想到了什麼,說,“對了,現在有些下雨,前麵是水鳥的棲息地,水鳥應該都躲在那裏,要不要去看看?”
“水鳥啊,”玄淵順著晚晴指著的方向看去,猶豫片刻後,輕輕說,“也好,去看看吧,有勞七小姐帶路。”
晚晴抿著嘴,掩藏不住笑意:“嗯!”
而後麵那群人,琅歌禁不住慫恿,開始唱歌了。
歌兒比雨聲清越,調子輕快,是一首從未聽過的上古歌謠。
“你剛剛,是不是不喜歡琅歌題寫的名字?”晚晴問。
玄淵搖頭,反問:“七小姐何出此言?”
“我看到你皺眉。”輕輕的聲音,軟軟的。
“我沒有不喜歡,隻是,想到了過去的一些事情。”玄淵望著遠處的雲霧嫋嫋。
“你從未說起過,你的過去。”
“是麼……”玄淵有些出神。曾經刻意不去想,到如今的不敢想,過去的事情,自己到底是真的曆曆在目,還是隻剩下輪廓?
忽然,晚晴快走了幾步,指著湖對岸的葦叢,小聲說:“水鳥!”
曉家人當真偏愛暖色,晚晴穿的是一襲利索的橙紅色調、配以白色萬字紋[萬字紋:“卍”字為古代一種符咒,用做護身符或宗教標誌,常被認為是太陽或火的象征。“卍”字在梵文中意為“吉祥之所集”。]的勁裝,頭發編成長辮子,纏著紅頭繩,十分的俏麗可人。此時,她走在青翠的霧嵐間,格外顯眼,格外的,顯眼。
山與霧纏綿,模糊不清。
眼前的人兒,真實地存在著。
玄淵挪開視線,水麵遼闊卻霧蒙蒙的,他並沒有看到水鳥,隻見水麵依稀有影動:“在那裏?”
“嗯,霧很大,好像看不到呢。”晚晴略顯失望。
“那,要不要靠近些?”玄淵提議。
晚晴用眼睛找著:“可是過不去啊……啊呀!”
隻感到一股力量,晚晴睜開眼睛,看到自己被玄淵攬著腰,飛身在湖心。
玄淵輕功了得,隻在水麵踩下淡淡的水波,連水鳥都沒有驚動,瞬間穩穩落在湖中的一棵樹上。
兩個人坐在樹杈上,四圍是綠樹和湖水,周圍的葦叢裏,藏匿的都是水鳥的巢。這裏,是水鳥的世界,時間在按照它們的呼吸運行。
霧絲緩緩流淌,偶然間,水鳥赤紅的長嘴和耀金色眼睛,顯露了它們的蹤跡。
水鳥的羽毛是墨綠色的,隻有翅尖和尾巴是黑色,這樣的顏色是天然的保護,如果不是那點鮮豔色彩,真的很容易錯過。
即便是隱身的人,也會忍不住流露一絲不足為道的破綻,以此告訴世人,自己的存在。
畢竟,隱身的人,也不是不存在。
“玄公子,你瞧,是蛋!”晚晴捂著嘴,生怕驚擾了水鳥的安眠。
葦叢裏搭著巢,巢裏有幾顆青色褐斑的蛋,不大會兒,一隻羽毛顏色黯淡許多、嘴巴也呈現為褐色的水鳥,從葦叢深處探出身來,慢慢臥在蛋上,又過了一會兒,跟上一隻,守在先前那隻水鳥身旁,卻時不時東張西望,顯得不太安分。
晚晴伏在玄淵耳畔,告訴他,這種水鳥的母親,都是十分警惕而保守的,但是父親們,往往注意力不集中,可是,真的出意外的時候,這些看似不稱職的父親,會舍命攻擊侵略者,基於此,當地人都很尊敬這種水鳥。
從某些角度看,曉行雲和這種水鳥有幾分相似之處呢。
玄淵聽著,認真的姿態,仿佛他真的對這種水鳥感興趣一般。
雲慢慢疏散,日光傾灑,葉尖兒上掛著的水珠,顛倒了天地。
如同感受到某種號召,葦叢唰唰晃動,數不清的水鳥彈出頭來,不知是誰領的頭,水鳥們接二連三地張開翅膀,跟隨著頭鳥飛起,發出激昂的啼叫聲,聲勢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