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行雲搖搖頭,表示又輸了,於是,他充滿象征意義地衝著古尊的雙下巴道:“喂喂,大師,有客人來了。”
熹月知曉禮節,一直立在門口,連院子都沒有踏進,玄淵和頑老雖進了院子,卻也止步於此。羅驍不拘小節,也沒多想就跟著曉行雲走到了禪房門口,隻是沒進去,往裏麵探頭探腦,他的姿勢吸引了琅歌,終於,門口又多了一個金燦燦的小腦袋,和上麵粗狂的大腦袋一起目睹了剛剛一幕。
屋子裏的曉行雲,雙手一攤,放棄了叫醒古尊,走出了臭烘烘的禪房,對眾人道:“古尊大師的覺,除了他自己,別人是叫不醒的。沒法子,等吧。”話畢,他自顧自去了旁邊的廂房,泡了一壺茶,拎到院子中央的石桌上。頑老一看,樂了,這是上好的春茶啊,等古尊醒了見到,非得心疼死。
曉行雲才不管,招呼道:“別站著了,過來坐吧,這可不亞於青州那十兩銀子的茶啊。羅兄,頑老!琅歌也來呀!唉,玄兄,你陰著臉作甚,還有熹月,你站那麼遠,不用拘束,來坐吧。”
喝了一壺,又泡了一壺,禪房門“咯吱”一響,古尊大師終於露出了廬山真麵目。
“您終於睡醒啦?”曉行雲遞上一隻陶杯,飄著氤氳的白煙,嫋嫋清香。
古尊顯然還沒有睡飽,半眯著惺忪睡眼,一隻手擋住耀眼的日光。院落中有客人,更有女子,可古尊毫不在意,鬆垮著僧袍,趿拉著鞋子就出來了。
而就在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古尊身上時,玄淵卻扭頭看向了院門口。
果不其然,不稍時,便有個褐紅鎦紋衣袍的中年人出現在門口。此人中等個子,身段挺拔,行動間帶著凜然之氣,目光炯炯,然而仔細看,眉宇間卻有一絲說不出來又不易察覺的緊張和牽掛。
古尊摩挲著光禿禿的腦袋,嘟囔著:“之鳳何必來這麼早,饒我睡一覺又何妨?”
來人道:“我收到行雲來信時,人還在湘水,快馬加鞭三日也趕回來了,你這和尚卻在這裏睡覺,成何體統!”
古尊懶懶道:“等你也是等,還不如饒我一覺。”
原來,這暗紅衣袍的來客,不是別人,正是火鳳鏢局的總鏢頭、閬風六士的巧之名,曉之鳳!而察覺到這位來者,這位懶散的古尊和尚也不得不自然醒了。
等兩位前輩說完話,曉行雲才道:“大師,父親。行雲將客人帶來了。”於是,玄淵等人各展姓字,一行人在古尊的帶領下,來到一處幽靜的廊亭,繼續說話。
曉之鳳仔仔細細地看著玄淵,又看了熹月,給古尊使了個眼色,可古尊隻盯著琅歌看,笑眯眯的樣子憨態可掬,像個彌勒佛,說出的話卻不討喜:“小侄女真俊俏啊!”
琅歌隻好不厭其煩地再次強調了自己的性別。
“大師,這位是元琅歌,不僅是讓前輩的孫子、昆笑前輩對兒子,也是現在的元家族長了。”熹月看得出古尊是故意逗弄舊友的孩兒,愈發明白古尊的思念。正是由此,古尊更有權知道元昆笑離世的事情,然而這話不好說,熹月隻好繞了個彎子。
“族長?”古尊一怔,搖搖蒲扇,道了句“阿彌陀佛”,便扭過頭去不再說話了。
曉之鳳撫摸了琅歌柔軟的黃發,仔細問了琅歌的傷,才略略放心,又向熹月問候了南將軍,這才對玄淵道:“玄淵,我聽行雲說,你在九鎮遇到了龍血景天,可是看得真切?”
玄淵不再隱瞞,道:“前輩所言差矣,那龍血景天並非晚輩偶遇,實不相瞞,正是由於晚輩之故,才誘發了龍血景天。”
此言一出,詫異的就不僅僅是曉之鳳了,除去頑老之外的每一個人,無不以沉默的目光看向玄淵,空氣幾乎凝固。
玄淵的聲音不知為何冷若寒冰:“玄淵並非有意隱瞞,實在是事關重大,沒有良好契機,玄淵不知從何說起。”
這回連羅驍都聽懂了,這小子打從一開始,就壓根兒沒打算說,明明說眼下隱瞞不住了,才講出口的。但是,羅驍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一條,玄淵的確講出了他的秘密,但是,他終究還是有所保留。
“那現在,有這個良好契機了嗎?”曉之鳳問道。
玄淵正坐,微微頷首:“也不是,前輩。但是,為了後麵的路,在座諸位,都有必要知道。”
曉行雲道:“現在這裏的人,都是可以信任的,玄兄且可放心。”
“玄淵幼年時,因意外之故被金玉蝶的母蟲咬傷,毒汁在血液裏凝聚。”玄淵說著撩起一截衣袖,讓眾人看手臂上淡淡的印子,“這種味道人類察覺不到,卻能夠刺激金玉蝶,進而誘發流火,因為這是人類無權沾染的,說是刺激,不如說是激怒更形象。因此玄淵認為,流火之災玄淵難辭其咎。而父親,”說到平陽先生,玄淵不由自主地頓了頓,“而父親察覺到了這一點,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為我仿造了這把華侯闕。華侯闕原料來自於極其純淨的亙石,能夠借玄淵身上的毒力發揮功效,與流火和金玉蝶相克。當然,華侯闕是有野性的,在它向宿主索取力量、為宿主效力的同時,終有一天,它希望能夠控製宿主。”
琅歌邏輯清楚,道:“你的意思是,華侯闕、流火、你,是相生相克而循環的三角關係?”
玄淵默認。
“所以,你那天的失控,就是華侯闕的野性趁機爆發?”羅驍忽然就覺得那把神器真不是什麼好東西,同時,又擔心地瞟了一眼自己的紅纓寶刀。
曉行雲不放過羅驍的小動作,故意道:“你又沒被蟲子咬,擔心什麼?”
琅歌拽拽曉行雲道袖子,叫他不要插嘴。曉行雲剛要反駁,看到一臉嚴肅的琅歌,突然也沒什麼興致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