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老點頭:“老夫倒是聽說過,在極西方的一支家族,有金發紫眸之說,不過具體是怎麼說來著?啊,老夫還一直以為是謠傳呢。”
“虧你還跑那麼快!”羅驍奚落道。
“老夫那是……”
趁著頑老和羅驍鬥嘴,熹月拿過羅驍的刀,讓琅歌就著光亮的金屬麵看自己的儀容:“這樣好嗎?”
“你怎麼給我梳了個女人的發髻?”
琅歌忽然揚起聲音,有些氣憤的樣子。
一開始,眾人都以為是琅歌不喜歡這個發髻,一琢磨才發現她生氣的重點不是“發髻”,而是“女人”,半晌,才一齊發出聲音:“誒……誒?”
“你的……男的?”羅驍的舌頭和牙齒打起架來。
琅歌憤憤點頭,眉宇裏頓時幾分堅硬。
小小的廢棄客棧裏安靜地嚇人,連外麵的風沙都漸漸停息下來了。
“抱歉,我,我給你拆下來。”熹月連忙動手,給琅歌重新紮起男子的發髻,隻是琅歌的頭發十分光滑,怎麼弄都是鬆鬆垮垮的,額前散下來好些半長的發絲。
頑老眯起眼睛,重新仔細端詳一番:“這樣看,好像還真是個男的。”
琅歌有力地反駁:“不這樣看我也是男的!”
羅驍幾次揉揉眼睛,似乎還是不敢相信,看外頭風已停,一跺腳就跑出去打水了。
“咦?我的簫呢?”琅歌似乎才想到自己的行李,左顧右盼著。
忽然,一隻長簫伸到琅歌麵前,是玄淵。
“你……是元家人吧?”玄淵微微眯起一隻眼睛。
不知琅歌是太遲鈍,還是太單純,他完全察覺不到玄淵話裏的寒氣,倒像是小孩子找回寶貝一樣,滿心歡喜地把長簫摩擦一番,隨口應答著:“是,我就叫元琅歌。”說完這句,他的語氣忽然嚴肅起來,正坐身子,昂頭迎向玄淵的目光,聲音沉穩得竟好似換了個人:“我是元家族長,元琅歌。”
擲地有聲的幾個字,使得熹月、頑老和正要進門的羅驍一愣。
元家,大名鼎鼎的元家。
誰人不曉,卻又無人見過。
西北荒漠,世人皆以為是傳說中才會出現的神秘家族。
傳說,在浩瀚無邊的西北沙漠深處,有一支家族,他們常年隱居沙漠綠洲中,沒有人能夠找到他們。他們不僅具有奇異的容貌和聲音,更世代傳有一門神奇的手藝,那就是琢石。元家的嫡係雕琢的寶石玉器,價值不可估量,就算隻是旁係家族手藝,也遠遠超出市場價值。正因為名氣太盛,當年的元家老太爺才率領嫡係家族隱居起來,旁係分散開來,有很多都失傳了。
“不是的,我這樣的眼睛和頭發還是很少的,大部分人都和你們是一樣的。”琅歌小聲糾正著傳說的錯誤。
“也不是的,聽老人說,當年是好石料越來越少了,官府又逼著我們做廉價珠玉,高祖父才帶著族人避世隱居的。”琅歌垂著眉眼。
“那你說你來找你的小叔,又是怎麼回事?”熹月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玄淵微微轉移目光,透過屋頂的縫隙,看向湛藍的天空。
“是父親要我在正式接手家族事物之前,必須完成的事情。”琅歌解釋道,“父親一輩有同父異母的兄弟十一人,父親是長子,小叔隻比我年長十歲有餘,我小時候總和小叔玩在一起的。我很小的時候,爺爺曾出門遠遊,不知出了什麼事端,爺爺竟重傷不治而辭世,那時候小叔才十五歲,不顧族人勸說執意出門尋找,和父親大吵一架後出走了,後來在江南一帶失去了消息。父親尋找了很久也沒有結果,也隻好擱置了。就在半年前,父親收到了一封密函,又開始著手調查此事,可是父親身體一直不好,加之多年辛苦,積勞成疾,上個月去世了。父親曾交代,這件事我接任族長的首要大事。”
“這麼說,你是要去江南?”羅驍問。
琅歌點頭。
“那是東南方向,你怎麼跑到北方胡地來了?”
“嗯……我第一次出遠門,迷路了。”
羅驍歎口氣,嘴角抽動:“那,那還真難為你了啊。”
琅歌不服氣:“但是我明明是按照羅盤走的。”
羅驍接過琅歌手裏鑲嵌著玉石的精致羅盤,感慨它的華麗的同時,搖搖頭:“已經壞了啊。”
“令尊隻要你找你的小叔,沒交代別的?”玄淵突然發問。
琅歌搖頭:“父親說,小叔會給我答案。”
“請問令尊名諱?”玄淵道。
“家父元昆笑[昆笑: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唐·李賀《李憑箜篌引》。],小叔元昱[昱:光輝燦爛的。焜昱錯眩。《淮南子·本經》。]笑。”琅歌回答,用帶著詢問的目光看向玄淵。
玄淵“嗯”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琅歌,我可以看看你的簫嗎?”
琅歌爽快地遞過去:“當然。”
那把紫竹九節長簫,在底部鑲著一塊不輸於琅歌眼睛的漂亮紫羅蘭玉做簫尾,觸指冰涼,石頭質地堅硬異常,色澤濃豔,流光婉轉,雖然不大,卻極為明媚奪目。
“啊,這把簫是吹不響的。”琅歌認真地解釋道。
熹月奇怪道:“此話怎講?”
“嗯,我試過,但是沒出聲,我估計這把簫不能發出聲音,隻是族長的象征而已。”琅歌看著熹月,誠懇地說,“其實,因為它又長又重,攜帶起來很麻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