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春風似剪,吹綠了江南岸。
昨夜細雨如織,清晨雨停了,青翠欲滴的綠柳青楊依然籠罩在氤氳的水汽中。
霍柔風穿著一身裋褐,走在透著濕意的青石板小路上,她看著亦步亦趨跟著她的那條小黃狗,笑著說道:“你倒是會挑人啊,知道九爺家裏有錢,就跟定我了?”
小黃狗像是能聽懂她的話,衝著她乖巧地搖搖尾巴。
這條小狗是從白老太太的羊雜攤子上遇到她的,她喝羊雜湯隻喝湯,把羊雜挑出來喂了這條小黃狗,小黃狗就跟上了她。
霍柔風從小就喜歡狗,可是姐姐不讓她養,姐姐說狗隻能活十幾年,狗死的時候,豈不是會很傷心,所以還是不要養了。
前幾天著涼,霍柔風的鼻子便不太舒服,她揉揉酸脹的鼻子,盤算著要怎樣和姐姐說,姐姐才能讓她收留這隻小黃狗。
霍柔風掏出懷表看了看,這個時候長房的人已經到了吧,就是猜到長房的人會帶著家裏的男丁上門,她這才一大早就從家裏溜出來的。
倒不是她怕了長房的人,她隻是不想讓姐姐操心而已。
過年的時候,長房的小十當著她的麵叫她野|種,被她打得鼻青臉腫,三嬸跑到本家老祖宗哭得肝腸寸斷,捶胸頓足,老祖宗親自上門自說自話了半個時辰,姐姐送上一支三十年的老參,他這才走人。
可是終歸是因為她才讓姐姐受了埋怨,因此今天聽說長房的人又要來,她便早早地從家裏出來,她不想遇到長房的人,她不想給姐姐添麻煩。
霍柔風百無聊賴地走在晨風中,小黃狗和她同一步伐,一人一狗走走停停,甚有默契。
霍柔風很少有機會獨自出門,可也不能一直在街上遛達,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她揉揉有些酸脹的鼻子,正尋思著要到哪裏坐坐,便看到了不遠處擷文堂書鋪門前那個簇新的牌子。
黑底金字的牌子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上麵幾個大字有些晃眼——太平聖行。
一瞥之間,霍柔風清澈如水的眸色便沉了下去,她很想掉頭而去,可是一雙腿卻不由自主地走進了擷文堂。
擷文堂是江南最大的書鋪,有十幾家分號,杭州城裏的這一家雖然不是最大的,但無論是官版經史,還是私坊的詞話本子,擷文堂裏都能買得到。
霍柔風走進去的時候,書鋪裏隻有三三兩兩的客人,老掌櫃齊伯正在書鋪一側的屏風前津津有味地吃著早點,幾個夥計有一搭沒一搭地招呼著客人。
書鋪中間最顯眼的地方,如眾星捧月一般擺放著幾冊書,不用細看也知道這便是國子監交給擷文堂在江南獨家專售的《太平聖行》了。
霍柔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書頁上“太平”二字,久久沒有移開,直到有夥計湊過來,她才從荷包裏摸出一小錠碎銀子扔到櫃台上,指指那本被像寶貝一樣供起來的書,道:“買了。”
江南文風鼎盛,擷文堂裏每天客似雲來,老掌櫃齊伯是不會把一個小孩子放在眼裏的,他就著茶葉蛋喝完一碗甜豆花,正想叫夥計收拾碗筷,便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來。
“一派胡言,都是狗屁,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