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白嵐平躺在床上,靜靜望著黑暗中的天花板,反複思考著下午發生的一切。
傍晚時分,艾琳來找過她。這姑娘在目睹兩位組員的瞬間倒地之後,又見到了最後的慘狀,著實被嚇得不輕。若不找人聊聊,舒緩一下心情,實在是難以入睡。
據艾琳的口述,她組裏二人根本沒能察覺出對方的存在就直接被放倒,如此看來,即使是三人一組也與送死無異。不僅是送死,還是集體送死。
她回想起中午與趙無觴的對話,又想起自己在野訓開始前對大家的激勵,看上去就好像是自己親手將這些人送上了黃泉。
情報不足的情況下,自己怎能如此大言不慚?情報不足的情況下,為什麼不堅持向老師爭取保守措施?
白嵐感到自己的胸口仿佛壓著一個千斤巨石,讓她無法呼吸。她翻身坐起,驚醒了身旁熟睡的雪花。雪花抗議般地吱吱叫了兩聲,卻見白嵐並未像往常一般笑著道歉,隻是怔怔坐在床邊,留給它一個一動不動的背影。對於白嵐的異常,雪花若有所覺,它輕巧地跳上了白嵐的肩膀,毛茸茸的小腦袋輕輕蹭了蹭白嵐的臉頰。
感受到雪花的安慰,白嵐冰涼的心中升起一絲暖意。她勉強勾了勾嘴角,伸手撫了撫雪花的被毛,起身開門走了出去。
流霜穀的夜與其他地方相比要涼上許多,濃濃的霧氣更是變本加厲地阻撓著眾人的視線。原本靈者們可以通過操控靈力為自己調節身周的溫度,但白嵐沒有這麼做。所幸她武修不弱,內力還算渾厚,倒也不覺得很冷。至少,身上的感覺比不了心中的冰寒。
漫無目的的遊蕩中,她不知不覺間走進了宿區前的花園。兩個模糊的背影緩緩從濃霧中凸現出來。
方雲和石虎正悶聲不響地坐在一條石質長凳上,沉默不語。背後一陣熟悉的聲音,令他們轉過頭來。
“你倆還有傷在身,應該多多休息才是。”
“隊長。”二人站起身來,齊聲叫到,讓出了一截空當,隨白嵐一起再次坐下。看著兩人僵硬的臉色,白嵐將二人的心情猜了個七七八八。
“其實,我應該向你們道歉。”沉默中,白嵐輕聲開口。
“隊長為何如此說?”
“我曾許諾過,遇到危險自己會盡快趕去救你們。可是,第三道求救信號發出的時候,我遲疑了。”白嵐黯然道,“潘勇在一旁調息的時候,我來探查過一次。”
“那你為什麼不出來?”石虎驚疑地追問到。
“我觀察了你們的對戰,沒有把握能救下你們。對不起。我辜負了你們的信任。”白嵐低頭直視著地麵,不敢看石虎的表情。
“我們一直堅信著你會第一時間來救我們!!這是你親口做出的承諾!!”石虎蹭地站起身來,怒目圓瞪,一把捏住白嵐的衣領將她揪了起來。若非因為身上傷重,怕是要將其直接淩空提起,根本沒有因為對方是女子而手軟。
“吱!!!!”雪花的被毛立刻如同刺蝟般炸了起來,張嘴就要往石虎手上咬去。卻被白嵐抬手摁住,製止了它的行為。
正視著石虎通紅的雙目,白嵐死灰般的眼眸濕潤了。她沒有反抗,似乎覺得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心裏好過一點。她完全可以將這件事情藏在心底,永遠不讓他們知道。然而,這隻會令她更加煎熬。眾人的傷亡使得他們對她的信任變成了一種沉重的負擔,讓她無法麵對、無法承受。相較而言,她寧願承受他們的責怪和憤怒。
“石虎你冷靜點!”方雲急忙起身鉗住石虎的手腕,“隊長的判斷沒有錯!就算她立刻出現也未必能改變事情的結果!若非組織眾人形成了七星拱月陣,根本無法與那人匹敵,怕是我們全隊都會葬送在林中!”
其實,這個道理石虎並非不懂。隻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當事情的真相與自己所堅信的事實相違背的時候,難免會因失望而失控。
聽到方雲的話,石虎緩緩鬆開了白嵐的衣領。他知道自己的情緒為何而波動,自己的心為何而憤怒。他寧願白嵐將這件事情埋在心底,永遠不要說出來。
見石虎重新悶聲坐下,方雲安慰白嵐道,“隊長不必自責。你做出了對全隊來說最好的決定,相信屠翼和潘勇也不會怪你的。”
“不管怎麼說,我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白嵐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輕輕搖了搖頭。經過眼淚的宣泄,她的心中舒服了許多,腦中也清明了許多,“中午老師將我單獨叫去,就已經說出了還會有傷亡的推斷。倘若那時,我堅持向老師爭取暫停野訓,或許他們都不會死。”
“老師為什麼不同意暫停野訓?”
“興許是並未料到對方如此棘手吧?”
說到此處,白嵐腦中靈光一閃,似是捕捉到了什麼。趙無觴的態度此刻無限放大起來。事件最初是聯訓中的命案,當天導師們就應該已經做過了初步的討論和情報交流。難道當時沒有任何線索可以指出敵人的修為?
中午趙無觴找她談話時,明言對方可能會以削弱拂曉後備實力為目的,甚至以她為目標。而她的實力趙無觴十分清楚,要想擊殺組隊下的她,實力應比她高上不少。除了導師就隻有外來入侵者的可能。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不是大家可以輕鬆應付的。明知道這點的趙無觴,非但沒有暫停野訓,連額外的保護措施都沒有,簡直有點送給對方殺的味道在其中。身為拂曉的資深成員,怎麼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