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蓮城西聚集著不少商鋪,乃是城中最熱鬧的區域。這些商鋪建築風格相對統一,皆是清一色的二層小樓。內裏構造也相差無幾,大多是一層門麵,二層房間。隻不過,這些房間的用途卻會因為鋪主的喜好有所不同。
其中,一個掛著“於氏布莊”招牌的小樓二層,一名青衣女子正坐在最角落的房間中,翻看著手中賬簿。
她的桌上還擺放著厚厚一摞,筆墨算盤盡皆齊全,不難讓人看出是個算賬的地方。然而,桌角上擺放著的東西,卻很是格格不入,讓人看了便有種說不出的難受——那是一雙沾滿黑色血跡的幼兒穿的小鞋。
這小鞋做工十分粗糙,針腳歪歪扭扭,圖案也難以辨識,可見做這鞋的人並不擅長手工。但這一針一線之間,卻似乎飽含著滿滿深情,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護法。”一名身著橙衣的年輕女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房中。她叫鄧妤,作為青衣女子的隨侍常伴其左右。
“你怎麼回來了?”青衣女子沒有回頭,顯然已從聲音聽出了來人是誰。看她容貌正是昨夜救走黎圖之人。她叫葉嫣,是熾焰教青磷堂護法。
“聖女呢?”
“屬下辦事不力,請護法責罰。”鄧妤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一臉自責,“聖女被劉夏的手下捉走了。”
“劉、夏。”青衣女子輕聲重複道,目光淡淡地飄向了桌上的小鞋。
“這鞋子,是我親手做給他的。”青衣女子伸手拿過小鞋,放在掌心之中,輕撫低喃道,似是陳述又似是自語,“剛做出來的時候,他還在我肚子裏,小腳丫時不時地蹬著我,似是在埋怨我做得太差。”她輕輕笑了笑,“教我做鞋的大娘說,這大小應是兩三歲孩子穿的,正是剛剛會跑會跳的年紀。”
鄧妤看著她平靜的側影,心頭不禁一寒。葉嫣那充滿回憶的笑容下,一股滲人的殺意散發出來。這段話,女子不是第一次聽。每次聽到,過不了多久就一定會死人,仿佛一段催命魔咒。
她與葉嫣的關係,並不僅僅是單純的上下級。追隨葉嫣入教之前,她管她叫師娘。因此,這小鞋上的典故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知道,師娘隻有通過這樣血腥的方式才能緩解心中那久久無法平息的疼痛。
而她,又何嚐不痛?心中那青澀的、懵懂的花朵,未及開放便已凋零。即便凶手已死,那縷溫暖的馨香依舊縈繞在花塚之上,讓人心碎斑駁。
直至今日,她還能回想起當初在他靈前與劉秋對質的情景。
“起來吧!我不罰你。”正想著,葉嫣的聲音從頭頂飄了下來。鄧妤緩緩站起身,伸手接住葉嫣拋來的瓷瓶,便聽對方用往常一般平靜的聲音道,“控製好傷勢,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
距此地不遠的一處小院中,剛剛接受完初步治療的陸軒然正斜靠床上,閉目小憩。此時這屋中還有三人,分別是兩個青年和一名老者。
這兩個青年衣著相似,年紀相仿,一個頂著飛揚跋扈的短發,一個紮著長短及肩的發辮,雖稱不上英俊,容貌也算正常。然而,那老者卻長得十分奇怪。其身材矮小,須發皆張,如同枯樹的皮膚上爬滿了一條條細絲般的青筋,五官更是有些扭曲,以一種常人完全無法理解的角度排布著。
“教法這麼做值得麼?”看著陸軒然蒼白而虛弱的神色,短發男子不由蹙眉道。
“你說值不值?”發辮男子白了他一眼,無語道,“黎圖對於於夜風來說意味著什麼,難道你不知道?”
短發男子被說得語塞,不由憤憤地道,“這黎圖真是命大!這樣都沒能弄死他!當年教法就不該心慈手軟,早早殺了哪還能有這些事!”
話音未落,二人隻聽得耳邊“嘭!”的一聲,不由齊齊望向了老者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