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其它草木尚無綠意的時候,它已經返青了。那長長的枝條,綴滿尖尖的細芽,像春姑娘的長發,披掛在我的三樓陽台上。如酥的春雨飄來,它便伸展腰肢,張開飽滿的葉片,聚集力量,等待著什麼。
不經意間,枝條上綻出一簇簇小花,細碎的,紫色的。碎花無語,默默地等待著什麼。任蜂兒嬉戲,風吹落英滿地。
又一個不經意間,枝頭花落處結出無數個青澀的顆粒。吸吮了天地間雨露精華,它就飽滿起來。和煦的南風吻過,它便紅了。那紅紅得鮮豔,紅得耀眼,紅得醉人。那紅,是全部生命蓬勃而出的紅。那晶瑩剔透如珍珠琥珀的枸杞子,就像一位青春靚麗的少女,漲紅著臉,低頭等待著什麼。
它在等待什麼?它在等待人們來采擷。葉綠是為花開,花開是為結果,果子紅了,是為了奉獻給它的主人。登樓采枸杞,麵對那晶瑩的果生生的紅不忍下手。用唇抿一粒細咀,舌尖生津,滿齒生香。捧一掬於掌上,指間流淌著紅,心中沉浸著喜。
就想起那個人,那個三十多年前等待嫁人的人。
枸杞性平味甘,補腎益精,養肝明目,為健身良藥,滋補佳品。北宋醫學名家王懷隱在《太平聖惠方》一書中,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一使者路見一女子責打一位八九十歲的老人,問被打何人何故被打,答曰:“我孫兒,家有良藥不肯服用,故爾責之。”問是何藥有何用,答曰:“藥有一種,春名無精,夏名長生草,秋名枸杞子,冬名地骨。按四時采服之,可與大地同壽。”王懷隱便深入研究枸杞的藥理作用,並親自栽種枸杞,為趙氏皇族也為百姓防病治病。
四十多年前初來響水時,在灌河邊看到成片的野生枸杞,那粒粒鮮紅深印在我的腦際。數年前,同事送我幾截枸杞枝,隨意插在地裏便成活、瘋長。它一年四季掛果,也一年四季與風雨為伴,受烈日煎熬,與霜雪鬥寒。從萌芽、抽條、孕蕾、開花、結子,默默地傳送生命的接力棒,把果實奉獻給人。花開花落,花落複花開,枸杞樹上的一枝、一葉、一花、一子,總關著我的情。
枸杞也要施肥、鬆土、剪枝、防病,給予嗬護。枸杞樹上有刺,不在意會刺得你生疼。鮮嫩的枸杞子不便收藏,要焯去水分曬幹。這時的枸杞便不再鮮活水靈,變得灰暗、幹癟,像日本人說的“魚幹女”。但確是養生益智之寶,泡茶、漚酒、烹菜、煮湯均可。
又想起那個人,那個滿臉皺紋、同床共枕了幾十年的黃臉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