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堯眸光澄淨,色容無波,淡淡回句:“貧僧無濟。”
玉姝惘然若失的望著無濟,整顆心像是被重錘敲打,鈍鈍的痛。他沿用了從前的法名,再次成為了行走於塵世間的小和尚。然而,這次無濟真真正正皈依佛門,做了佛弟子。
浮圖大師煮了香茶。天兒熱,茶也熱,水汽升騰,嫋嫋而上,繚繞在玉姝麵龐。透過那團氤氳,無濟的五官越來越模糊。玉姝吸了吸鼻子,淺淺笑了,喚聲:“無濟小師父。”
無濟唇角微彎,“貧僧當不起師父二字。”
他二人越說越生分,庫那勒王子趕緊開腔打圓場,“謝小娘子義母就要成婚了,當真是可喜可賀呀。”
玉姝頜首言道:“阿娘全是為了我才蹉跎十數年光陰,好在有情人終成眷屬,成就一段佳話。”
張氏與她分離在即,玉姝頗為傷感。但一想到從此之後,張氏與陸峰舉案齊眉,做一對神仙眷侶,玉姝也便釋懷了。
凡事不能但從自己的立場論好壞,也得站在旁人的角度瞧一瞧。
無濟插話道:“我曾應承施主前去觀禮,可而今我乃是方外之人,終究多有不便。”
“無妨,阿娘明白的。”
無濟不僅僅是重歸佛門的小和尚,他還是世俗人眼中曾經的皇帝。尋常人不能明了無濟的大誌向隻會替他感到惋惜或是悵然。就算無濟與他們解釋也難說通,索性不去也省了許多麻煩。
無濟點點頭,手撚佛珠緘口不語。
他很靜。這種靜非是簡單的靜寂或者沉靜,而是源自內心的安詳與平和。
他果真是修行人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各人有各人的歸處。無濟通過洞徹心境,從而去到更廣闊的天地。
玉姝心中的傷感瞬間化作欣慰。她取出桃木匣子,將其打開露出裏麵的青雲珮,對浮圖大師說道:“據說這枚玉佩桎梏了一縷亡魂,我想請大師為她超度,讓她能夠早日投胎。”
浮圖大師手中茶勺一蕩,碧綠的茶湯悉數傾入銚子。他麵色無波的嘰裏咕嚕說了一長串,庫那勒王子的神情隨之變得異常嚴肅。
“大師說這玉佩大凶。”庫那勒王子說著,心有餘悸的瞟了青雲珮一眼,又道:“浮圖大師問娘子是從何處得到這枚玉佩的。”
“涼州城的敬亭別院。”玉姝快手快腳將玉佩緊緊包覆,如實作答。
浮圖大師重新舀起茶湯倒在自己的粗瓷盞裏,語調和緩的又說了一大段。
庫那勒王子沒有急於將其譯出,而是與浮圖大師對話數句,才對玉姝說道:“浮圖大師說那上麵的確有魂靈附著,卻不是從前的季小娘子,而是精通巫術的妖女。”
聞聽此言,玉姝大驚失色,“難道是、是天彌女?!”雖令人難以置信,但也絕非不可能。
遠在千裏之外的天彌女有本事將她掌中菩提子換成朱砂,移走季小娘子的魂靈取而代之,也並非天方夜譚。
然則,萬事都有根源。玉姝想不通天彌女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暗中加害?
浮圖大師將茶勺裏殘存的幾滴清茶滴在桃木匣上。水珠兒倏地便滲入木紋,沒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