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樁樁一件件,叔叔辦的都是什麼事兒?他就知道貪圖眼前那點小利小惠,短視之極。”柳媞滿腹牢騷,得著機會宣泄,也就一發不可收拾。
“殺個異國小兒,又不是衝鋒陷陣,有那麼難嗎?”柳媞身為不滿的悶哼一聲,斥道:“都是廢物!”
萬寶躬身聽著,就連喘息都放輕放緩,生怕柳媞注意到他。
柳媞稍稍平複心緒,就問:“永寧宮那邊有何動靜?”
“回稟娘娘,楊丞相和滕尚書與陛下奏對良久。晚間陶才人去給陛下送了牛乳。晉王殿下隨後而至,到現在也沒出來。”有田貞給皇帝陛下守著大門,萬寶也隻能打探到這些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
單憑些些消息,柳媞大概猜到皇帝陛下作何打算。
“明兒個你同叔叔說一聲,三郎怕是要動真格的了。讓他早做準備,萬一事情不妙,就跟三郎以死相拚!”柳媞銀牙緊咬,恨恨言道。
也就是說,到了見真章的時候了?萬寶心尖兒打了個突。
許是感受到萬寶的恐慌,柳媞緊繃著臉頰,略微緩和,溫聲說道:“萬寶,事成之後,我絕不會虧待你的。”
事敗又當如何?萬寶不能問,也不敢問。
更深露重,牢房裏鼾聲不斷,海浪一般此起彼伏。
玉姝盤膝坐在床上,目光死死盯住蜷曲的小灰。光線昏暗,投射在小灰瞪圓的眼睛上,尤其駭人。
玉姝以為世間最猙獰,最可怖的,莫過於柳媞的心。所以,她不怕死去的小灰,卻畏懼活著的柳媞。
不出意外的話,百裏忱和查清源應該在夜審投毒的獄卒。晉王也會在皇帝陛下麵前為她說項。明日清早,百裏極就會告知她到底是何人所為。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可玉姝還是不踏實。倘若皇帝陛下不肯見她,她就不能把誣陷的罪名推到霍洵美身上,那麼衛擒虎等人所做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邱世琅也就更加危險。就算查清源從中幫襯,也不能阻止百裏忱探查誣賴謝九郎的幕後主使。目下,玉姝能做的就是不露痕跡的把霍洵美送到百裏忱麵前,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啊!天快亮了。”杜乾平沙啞低沉的聲音驟然響起,驚得玉姝身子一顫。她抬眼望向窗外,如煙稀薄的霧氣伴著夜色緩緩向前蔓延。
蹣跚走過最黑暗的時刻,天就亮了。
“我的死期不遠了。”杜乾平對死似乎懷有期待,以至於說到“死期”二字,語調略微向上揚了揚。
他真的很想死呢。
玉姝雙臂環住膝頭,把臉埋進臂彎,深深的吸了口氣。
“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玉姝清晰的聽到杜乾平喉嚨裏發出的嘶嘶聲。
他在笑。
苦笑?冷笑?嘲笑?還是無奈的笑?
“我冤,冤枉啊……”
也許,用不了多久,霍洵美也會像杜乾平一樣計算著自己的死期,也會在午夜夢回時,喊聲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