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霍洵美求娶趙娘子未成,可也有不少人知曉,寧廉就是其中一個。
霍洵美擱下狼毫,歎道:“趙娘子林下風氣,嫻雅端方,實乃世間罕有。未能與她皆為夫婦,實為某此生憾事。某憐惜趙娘子被生母所殺,焚屍化骨,燒成一抔白土。當真是可憐,可憐!”說著,語帶哽咽,眸中似乎盈滿熱淚。霍洵美垂下頭衣袖掩麵,“歎隻歎,某能為她做的實在太少,某愧對九泉之下的趙娘子啊!”
寧廉亦為他感到心酸,拍拍霍洵美肩頭,安撫道:“歸荑,趙娘子泉下有知絕不會怪責於你。”
“故去的人沒了感知,活著的人卻還在傷痛。居士,你說這是否就是我與趙娘子的前世孽緣,今生報償?”霍洵美重新坐下,端起酒盞一飲而盡,又道:“柳貴妃雖然將趙娘子毒殺致死,可她也得到應有的懲罰。大皇子甫一歸朝就被冊封為晉王,死死壓製住襄王。柳維風屢遭打壓,或者用不了多久,柳貴妃也會失寵,到那時節,趙娘子芳魂就能得到慰藉。”
“歸荑,你且放寬心。柳氏再不會如同從前繁盛。單單從宮中沒有提早操辦柳貴妃生辰,就能窺出端的。這是陛下釋出的音訊。”寧廉言盡於此,至於餘下涉及朝政的事體,他不能與霍洵美道明。
“然則,陛下總不能讓柳媞為趙娘子償命就是了。”霍洵美苦笑:“趙娘子的死,就像在奔流江海中投下一粒小小石子,激不起任何風浪。居士,你看這世界,亂了,亂了!亂的一塌糊塗!”揚手滿滿斟上一杯酒,“偌大的南齊,容不下趙娘子一介女流,可笑之極!”
寧廉默然不語。
何止容不下趙娘子,趙家三位郎君也是容不下的。
寧庸一把握住霍洵美手臂,阻止他往口中灌酒,“歸荑,你醉了。莫再吃了。”
聞言,霍洵美恣意大笑。
麵對美酒佳肴,霍洵美的笑聲顯得格外淒冷。須臾,笑聲戛然而止,霍洵美朗聲言道:“不!我沒醉,醉的是那些老眼昏花之輩!他們眼中的清平安樂早就不複往昔泰然。那個舊的世界,不值得留戀。嶄新的將來,就快到了!然則,他們看不見,因為,他們醉了!”說罷,又是一陣肆意大笑。
望著醉言醉語的霍洵美,寧庸感到莫名悲涼。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趙矜的死對霍洵美的打擊如此之大。
他對她確是有情有義?!也許是吧。寧庸分辨不出此時此刻的霍洵美究竟幾分真情,幾分假意。
霍洵美直笑的滿麵通紅,才收住笑聲,抬眼與寧庸對視,一本正經的說道:“居士,你信不信嶄新的將來就要到了?!”
“嶄新的將來?”寧庸低聲重複一句,萬般無奈的說:“歸荑,你都醉成這般模樣,還說什麼將來呢?待你酒醒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居士,我沒醉。”霍洵美為了向寧庸證明,雙手撐住桌沿,搖搖晃晃站起身,不等站定,噗嗵一聲坐回原處。
即便如此,霍洵美仍然固執己見,直說:“我沒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