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估摸著快到子時了,可大皇子仍舊氣定神閑坐那兒等著。小田忍不住上前請示:“殿下,要不奴婢去催催?”
大皇子殿下對這位謝郎君寬容到了縱容的地步。謝府裏的下人也忒實誠了。大皇子說別驚擾謝郎君好眠,他們真就聽大皇子的話,靜靜等著謝郎君睡醒了再出來見大皇子。
謝郎君要是一氣兒睡到明兒個清早,大皇子也得等著?
下人們不懂事,主子能好到哪去?
瞥一眼茶水點心。蒙頂、糍團。雖說比不得宮裏做的精致,也還算過得去吧。
趙堯好脾氣的笑了,“不用,玉姝身體抱恙,多睡會兒正好補補元氣。”抿了兩口茶湯,對小田繼續說道:“你放心,今兒晚上坊門不關。不會把咱們關在靖善坊裏就是了。”
趙堯溫聲細語,小田受寵若驚的躬身道:“奴婢擔心殿下困倦。”
就算不困不倦,也沒有叫大皇子殿下在廳裏等候多時的道理。恐怕,放眼整個南齊,敢冷落大皇子殿下的,也就隻有謝玉書了吧。
“困倒是不困。實話與你說吧,方才飲宴,我用多了單籠金乳酥,這會兒還覺得堵得慌。”趙堯露出在宮中難得一見的頑皮笑容。
在小田眼中,趙堯確實還是個孩子。應該說,是個可憐的孩子。他的血脈決定了他的身份,也決定了他今後的人生軌跡。在皇宮裏,趙堯決計不會如此放鬆的同內侍說飲宴時吃的多了,胃口難受。說了,內侍就要宣召禦醫為他看診。
不是要命的大事,卻能鬧出要命的大陣仗。
身在謝府,趙堯恢複了生機與活力,也更加像個淘氣的孩子。也難怪他寧願在這兒幹坐著,也不著急回宮。
小田聽了也沒有大驚小怪,而是半開玩笑,半是規勸的說道:“殿下,喝點茶水解了油膩,騰出空兒了,再嚐嚐糍團。奴婢瞧著一定錯不了。”
趙堯拍拍肚子,“哎呀,我吃不下了,要不你幫我試試味道。”說著拈起一個糍團遞給小田。
小田不推卻,雙手接過,一口咬下去,等不及咽下,便豎起大拇指,連連稱讚,“好吃!好吃!”
好吃到可以媲美宮中禦廚了!
玉姝來在前廳,五六個常服裝扮的千牛衛在分立在門兩旁。
見玉姝來了,其中一人便為她打開門。
玉姝尚未舉步,就聽廳裏有人含混不清的說“好吃”。
這聲音似曾相識。
玉姝猶疑著向內望去,一眼瞅見身著內侍衣裳,嘴裏塞著糍團,腮幫子鼓鼓的小田。
杜子正?
在傳習所時,玉姝與杜子正有過一麵之緣。可那時前塵過往她全都不記得,並沒有留下太深的印象。
他為何成了內侍?
玉姝盯著杜子正,詫異、錯愕,更多的是痛心。
父親故去,他的門人竟然淪落到入宮做奴婢了嗎?
小田沒料到玉姝突然出現,忙背過身,用袍袖掩住臉,把糍團嚼嚼咽下。
趙堯在看到玉姝時,心裏咯噔一聲。
驛館一別,半月有餘,怎會瘦成這樣?
“玉姝,你……”趙堯想說,“你清減了。”話都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