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做的衣裳髒了,阿娘會打人的。又驚又怕,哭的更厲害了。
百裏極沒想到禍從口出,急的抓耳撓腮,前思後想,撂下一句,“過年不許哭!”小童哭聲尖刻,撩的他火氣漸盛,說話時,必然帶著嚴厲。
話音落地,又有三五個嚇哭的。
過年要討好彩兒,這群小魔星都在謝九家門口哭,多黴氣!
百裏極心慌意亂,太陽穴一跳跳的疼。有心想再說些什麼,緩和下氣氛。嘴巴張了張,愣是沒說出口。
萬一再嚇哭幾個可怎麼好?求救似得看向謝九,隻見他不慌不忙,小聲問一句:“有沒有人想吃錘子糖?”
聲音小到,離他最近的百裏極剛好能夠聽清。
然而,千言萬語,差役老虎都不敵一顆小小的錘子糖。
小童淚珠未幹,就又笑開了,小手舉高高,“我想吃。”
很快,目之所及都是高高舉著的小手,“我也吃!”
“那你們乖乖吃糖,不許哭不許鬧哦。”玉姝說著,端著滿滿一托盤錘子糖的茯苓從門裏出來。
小童們嘩啦一下又都圍上去,七嘴八舌的吵著要吃糖。茯苓比桂哲瞧著麵善,又有耐性,派糖功夫,還不忘說幾句好話哄著這群小魔星。
一時間其樂融融,歡欣和睦。
百裏極擦擦額角冷汗,長舒口氣,心有餘悸道:“唉,孩子多了就是聒噪。”
“有時,聒噪也沒什麼不好。”玉姝淡淡說著,語帶戚戚。
在鏡花庵時,每日聽的都是木魚聲、風聲、誦經聲。類似這般人間喧嘩,根本沒有。年深日久,她學會了體味孤清。
從聒噪到岑寂,再由岑寂到聒噪,亦是修行。
剛剛還是喜眉笑目,轉瞬,便是這副寂寥神色。百裏極忽然看不懂謝九了。又或者,他從沒看懂過。
玉姝並不知百裏極此時正在剖判她是何種心思,徑直來到竹梯前,撩袍步步蹬了上去。
慈曄和秋曇緊張不已,生怕玉姝摔了,張開雙臂一左一右護著。
蓮童跑到百裏極近前,道一聲,“有勞百裏郎君。”便從他手上將墨池拿了過去,桂哲把鬥筆在墨池裏蘸飽,踩著鼓凳遞給玉姝。
玉姝左手執筆,在門楣上仔細勾畫。
家家都畫虎頭,必然能分出高下。
謝九所畫的虎頭,憨態可掬,目露忠直,最難得的是老虎腦門上的王字,頗具威勢。
百裏極目不轉睛的看著謝九筆下的虎頭漸漸成型,忍不住彎起唇角。
尋常百姓人家有尋常之樂。
身著袞服的趙旭帶著趙堯同去太廟祭祖。這以後,趙堯就是真真正正的趙氏子孫了。
雖然趙堯長發尚未蓄成,可也是英姿勃發少年郎模樣。然而,趙旭目光都在趙堯腰間那條白玉帶上。
那是他行冠禮時,先皇所贈。今日,趙堯認祖歸宗,又佩上這條白玉帶,個中深意,隻有他父子才能懂得。趙旭也被趙堯此舉深深感動。
這個孩子不單止宅心仁厚,也懂得人情冷暖。若把南齊交予他手,必不會愧對列祖列宗。
一條白玉帶,更加堅定了趙旭冊封趙堯為太子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