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心如蛇蠍(2 / 2)

衛頊搖頭,“不好!不好!”

馮淺春精氣神全泄,頹頹的垂下手。就聽衛頊又道,“怎好次次宰你荷包?某做東!”因有衛嘉在,熙熙樓就像衛頊在永年縣的家,有種莫名的歸屬感。

林靖和馮淺春都不知其中這層關係,大驚小怪揶揄幾句,相攜而去。

暮霖亭內擺了幾盆名貴蘭花,秦十一娘逐個給她們介紹,“這是翡翠蘭,葉翠花紅。哇,想不到還有素冠荷鼎,文人雅士果然不同常人……”

“小娘子也是惜花之人呐。”話音剛落,楚夫子撩袍進到亭中。

見過禮後,玉姝將濁酒與畫軸雙手奉上。

楚夫子愛書愛畫更愛酒,打開來聞一聞就知好喝,連連向玉姝道謝。客氣幾句,才展開畫軸,細看之下不由得輕笑,“嘖,這幅畫,仿得極妙!”再看,咦了一聲,喃喃道:“有個今字……”

秦十一娘與蘇荷茫然對視,不明就裏。

玉姝是知道的,楚夫子口中的那個今字在鷹嘴上。她以為鳳翥先生故弄玄虛,楚夫子也如此說,想必是真的了。她湊過去,想要再看個究竟。

此時,厚厚雲朵遮住頭頂那點微弱陽光,從玉姝的角度卻偏偏看出了那個今字。米粒大小,乍一看與鷹嘴顏色並無二致。

“父親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不會回來了。”

“生離死別,我懂的。”

“……”

“哥哥,滄水離京都確實很遠,你沒有撒謊,父親不會責怪你。”

“小愚……”

“哥哥,你看那朵雲,彎彎的,像不像父親的眼睛?他笑起來時,就是這樣。”

小愚?小愚!

她是小愚!她是趙昶的女兒--趙矜!

前塵過往若潮水般一波波,一波波在她腦海中肆意奔湧。

大平宮裏,她與柳貴妃對麵而坐。

兒臂粗的紅燭熊熊燃著,恍惚間,趙矜想起幼年時,家宴的情形。

祖父未死,父親還在。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歌姬於廊前吟唱,聲聲字字皆是歡愉。

那樣的時光,再不能重來。

趙矜在心底輕歎,目光投向柳媞。

她仍是她記憶中的樣子,膚若凝脂,發若墨染,頭戴一對累絲嵌南珠玉兔銜芝金簪。身著緗紅繡團花牡丹訶子,碧色輕紗高腰長裙,外披緗紅對襟衫子,襯得她腰身不盈一握。從體態上一點都看不出她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趙矜沒來由的想起鏡花庵裏,虞是是那身洗的泛白的粗布僧袍,覺得真真好笑。

“矜兒,我吩咐禦廚做了乳釀魚,你以前總也吃不夠的。”殿中隻有她二人,一句話,漂洋過海似得傳進耳內。明明聽的真切,卻又如夢似幻。

柳媞隻喚她矜兒,從不叫她小愚。這個祖父取的乳名,柳媞厭惡至極。

佳肴滿桌,晃得趙矜眼睛都花了,“以前吃不夠,現在卻吃不得了。在庵裏粗茶淡飯,倒不習慣葷腥了,聞著就覺反胃。”

柳媞笑意妍妍,溫溫柔柔,“要不,先用點櫻桃冰雪吧,好麼?”

問話時,甚至還帶些刻意討好。在這一刻,趙矜竟有幾分相信母親是真心疼愛自己的。

趙矜垂首淺笑。她這個母親啊,表麵看來貌美如花,嬌嬌弱弱。其實呢,卻是一條真真正正的美女蛇,被她咬上一口,不死也傷。

更何況,吃一塹長一智,胳臂殘了,也該記著點她的壞。

“你看這大平宮,重新粉了,與從前真就是一般模樣。”

趙矜抬起頭,看進她眼裏,“您是想說物是人非吧?嘖,您總是這般詞不達意。與三皇叔同塌而眠時,也如此嗎?”

語畢,杯盤落地的脆響在殿中回蕩許久。

趙矜吐出一口濁氣,“瞧,您的秀外慧中,賢良淑德摔碎了。”